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若尔丹就将烧铁奴的五位族长请了过来。
几位族长年老的已经接近耄耋,最年轻的也已经年过不惑。
扎西鲁站起来朝着五位族长行了一礼,又介绍了林司念一行人,最后把谢暄要做的事情跟五位族长简单的阐述了一遍。
五位族长听完,神色却很是凝重。
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族长说道:“虽说此事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利在万代的事情,但是此事听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扎西鲁问道:“叔公为何这么说?”
这位族长朝着谢暄行了一礼,说道:“老夫说话直接,还请将军莫要见怪。”
谢暄回礼:“族长但说无妨。”
这位族长道:“不瞒将军,我祖上都是中原人,他们是驻守边疆的将士,后来匈奴与北羯人争夺这块土地,当时的朝廷正处于内乱当中,根本无暇顾及这里,也就实际上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管辖权,虽然朝廷驻守边疆的将士奋力抵抗,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这里很大一部分土地被北羯人掌控,那些誓死守卫边疆的战士们反而回不到中原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烧铁奴里面,既有匈奴人,色目人,土塘人,也有中原人的原因。
你以为上一个朝廷的历届都护府没有想过在这里修建水库,改造河流吗?
这可都是中原人最擅长做的事情,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这片土地真的被改造成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中原王朝,还怎么控制这里?
这里的人会自己种粮食,织布,制造出任何中原有的东西,那就再也不需要中原了。
你觉得这是中原皇帝想看到的事情吗?
所以,老夫虽然心中知道将军想要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但是你们的皇帝不同意,那便是说破了天,也做不成了。”
说到这里,这位族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而且,若将军先斩后奏,提前准备了巨量的铁,哪怕我们真的只是打造农具,那也是怀璧其罪,中原的皇帝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如果中原皇帝下令让将军你为了自证清白,亲自与我们烧铁奴交战,除掉我们整个部落,将军会如何办?”
这个问题很犀利,但是也很现实。
连谢暄都沉默了。
这位族长继续道:“这些还只是其一,老夫不想让我们族人参与将军的行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将军在这里修建水库,修改河道,种植桑麻,只要这件事办成了,那将军就是这片土地上各个部落的神明,更是这里每一个人心中的神明。
您将会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威,时间久了,哪怕将军不反,将军的后人也必然会反,除非,将军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将这片土地整顿完后,深藏功与名主动辞官告老还乡,将这一切功劳双手奉上,交给朝廷,还要为了消除中原皇帝的疑心,保证子孙不会入朝为官。
可是,将军,您真的舍弃放弃这一切吗?”
扎西鲁听完这位族长的话,脸色也变得凝重,他看向谢暄:“大人,此事确实不可轻易做决定。”
谢暄站起身,对着在座的各位抱了抱拳,说道:“今日来拜访各位,并不是逼迫各位为本座所用,而是商议,来跟各位谈这笔买卖。
当然了,这位族长所说都是事实,不过本座也可以像各位保证,我会说服陛下同意这件事,绝不会让烧铁奴一族因为此事遭受无妄之灾。
至于族长所说的最后一点,这一点各位尽可放心,本座早已经说过,那种事情绝不会发生,陛下也会绝对的相信我。”
烧铁奴的各位族长互相看了一眼。
扎西鲁从各位族长眼中看到了答案,他起身,对谢暄说道:“大人,此事不是小事,可否让我们商议一下,过几日再回复您?”
谢暄点头:“自然可以。”
谢暄抱了抱拳,继续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扎西鲁笑道:“如今已经是正午,哪怕买卖还没有谈成,我们也不能让贵客空着肚子走啊。”
说着,扎西鲁大手一挥,对自己女儿说道:“若尔丹,快去准备吃食,今日必然让贵客们吃的尽兴。”
若尔丹笑着说:“阿爷,我早就让人把饭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帐篷的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然后有人抬着一只羊跟火盆走了进,后面还有人抱着酒坛。
扎西鲁高兴的直拍手:“好!今日就让大家尝一尝我的手艺,大家请围到桌子前坐。”
林司念看了谢暄一眼。
谢暄朝林司念点点头。
林司念淡淡应了一声,对身旁的秦禛使了个眼色。
秦禛挑眉轻笑,第一个起身走到桌子前,席地而坐。
众人纷纷走了过去坐下。
扎西鲁则开始了他的现场烤羊表演。
很快帐篷内就充满了肉香味。
扎西鲁从一旁抓起一把盐,对谢暄说:“这可是我们这里的好东西,是尼尔人翻阅天山过来跟我们用牛羊换的。这种盐与你们中原人吃的,可不一样。”
秦禛问:“有何不一样?”
扎西鲁一边仔细的将盐巴抹在烤羊上,一边说道:“这种盐是在珀尔湖中自然形成的,非常难采,但是纯度极高,跟你们中原人吃的粗盐,可是大不相同的。”
听扎西鲁这么说,秦禛起身,从放盐的碗里捏了一点,放进另外一只手的手心,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尝了一点后,将手心中的盐递给身旁的林司念。
林司念从秦禛的手中捏了一点,自己尝了一点,又把剩余的部分给了谢暄。
谢暄用手接过,再用食指蘸了些放进嘴中。
扎西鲁见他们三个人都尝了一遍,笑着问道:“大人感觉如何?”
谢暄说道:“其实不止是我们大启人,周围其他部族吃的也都是粗盐,这些粗盐,分为三种海盐、井盐和池盐,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跟眼前这种盐相比,都相差甚远,这种盐如何取得,先生可知道?”
扎西鲁笑着说:“具体不知道,只听说极难取得,因此价格非常昂贵,就这么一小碗,我可是整整用了三头羊才换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