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安平长公主得知沐清歌有孕的消息,第二日就从宫里赶来了王府。
“现在皇姐应该是叫你婧儿了。”
安平长公主端庄的坐着,脸上含着亲切的笑意。
“按理说,本该是婧儿去宫里去给皇姐请安的,只是最近宫里有些不太平。”
“你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乱跑,你就安心的待在王府里养胎。”
“皇姐,婧儿没有这么娇贵的。”
沐清歌笑了,她这一怀孕,所有的人都几乎把她当做了瓷娃娃。
“还是小心些好,前几个月最容易小产。”
安平长公主说着有些伤感,当初她就在是怀孕三个月时听闻驸马战死的消息,结果郁结于心造成了小产。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没有给驸马留下一子半女。
沐清歌察觉出了安平长公主话音里的声音,思觉她大概是想起来以前的伤心往事。
她忙道:“皇姐,这是我从顾家带来的龙井茶,你尝尝。”
“好。”
安平公主一垂眸,脸上在再次挂了温和的笑意。
紧接着,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身边的贴身嬷嬷说了两句话,那嬷嬷立即会意。
不出片刻,就有三位年纪四十岁左右的嬷嬷走了进来。
“婧儿,这两位是赵嬷嬷和孙嬷嬷,他们在宫中多年,向来伺候有孕的宫妃。有她们在你身边伺候,我也能放心了。”
紧接着,安平长公主的视线转到另一位嬷嬷身上。
“这位是周嬷嬷,是宫里的稳婆,在接生上,十分有经验。”
“多谢皇姐。”
沐清歌顿时心里一阵感动,安平长公主才刚刚听说她有孕,就将一切准备好了。
“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皇姐,你直接派人去宫里知会一声便可。”
“其他的你不多想,好好养胎,阿璟终于有孩子了,这些年来他太不容易。”
“好,婧儿会好好养胎的。”
接下来,安平长公主陪着沐清歌说了会话,便回宫了。
刚刚送走了安平长公主,沐清歌没想到接下来迎来的人竟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她打量着面前抱拳行礼的紫衣女子,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眸光。
这是韩王的女护卫,名为紫衣。
不知道她找她来做什么。
而夏里,就站在她的身侧,警惕的盯着来人。
下一瞬,面前的女子终于开了口。
“凌王妃,今日贸然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韩王谋反,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姑娘就是来找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奴婢没有想过要求凌王妃救韩王,今日前来,是想请凌王妃向凌王提一下,梁贵妃心知韩王犯下谋逆大罪,必死无疑,她只想在在韩王殿下行刑之前去大理寺见她一面。”
“这……紫衣姑娘,只怕梁贵妃的要求我办不到,她求错人了。”
没想到梁贵妃最后会求到她的头上来。
只是,韩王是死罪,她都没有权利去随意见他。
她有哪来的权利给别人通融?
“凌王妃,您可以的,只要您和凌王提及此事,凌王定然会答应的。”
紫衣的语气里有一丝急切,“贵妃娘娘说了,您只要帮她办成此事,她必有重谢,会将她知道的一个重大秘密相告。”
“这件事我办不了,夏里,送客吧。”
沐清歌淡淡拒绝,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胎。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夏侯璟的事情,她不必去管。
既然梁贵妃不找夏侯璟,直接找上她,就说明这件事情夏侯璟不会答应。
紫衣抿了抿唇,眼底有一丝失望。
“凌王妃,这个秘密对您和凌王而言很重要,您今日若是拒绝,来日您必会后悔。”
而这时,沐清歌已经起身朝内室走去。
大理寺内。
昏黄的烛光映在墙壁上,依稀间照出斑驳的痕迹。
腊月寒霜,大理寺的大牢内更是冰寒潮湿,泛着一股子霉湿味。
这时,静谧的大牢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大皇子,您慢一点,小心摔了。”
身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白衣如雪的夏侯瑾。
他的手中提着明明晃晃的宫灯,照着脚下的道路。
这么多年来,虽然知道大皇子眼疾看不见,可是依旧习惯了给大皇子引路。
他总想着,也许有这么一天,大皇子的眼睛就会突然好了。
夏侯瑾虽然看不见,但是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他脚步稳健,一步步朝牢房深处走去。
越是往里,越是湿重。
一袭白衣的夏侯瑾和这牢房格格不入,他美好的宛如千年冰雪,纯粹无暇。
在最里侧,听到动静的夏侯炎缓缓转过身来。
此时,他衣衫褴褛,墨发凌乱,束发的金冠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墨黑的眸子里尽是血丝,下巴处没有梳理的胡子长得横七竖八。
不过是十几天的功夫,他身形憔悴了许多。
他看着夏侯瑾朝这边走来,眸光颤了颤。
“大哥?”
这一声,嘶哑无比。
“三弟。”
“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你来做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夏侯瑾是不问世事的,如冰山雪莲一般,纯洁美好,与他和幽王是完全不同的人。
平时,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不知道他怎么来了。
“不管如何,我们好歹手足一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冲动,做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身为大哥,如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来送你一程。”
夏侯瑾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地上。
他身侧的小太监立即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
“韩王殿下,这些是大皇子专门给你准备的,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夏侯炎扫了眼食盒里的东西,眸光颤了颤。
“多谢大哥了。”
这几日来,他几乎都没怎么正经的吃过东西。
而眼前的膳食,的确诱人,可是他却没有多少胃口。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索然无味。
紧接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清醇的液体,他黑色的瞳孔蓦地一缩。
“大皇兄,请。”
夏侯瑾的眸子没有焦距,眸内清浅。
小太监急忙将盛满酒水的杯盏送到了他的手中。
“三弟,请。”
辛辣的味道瞬间就贯穿了喉咙,夏侯炎整个喉咙都仿佛有火在烧。
他吞下满口的酒意,细细的品味着烈酒的味道。
再过两天,人头落地,他这辈子就完了。
今晚,将是他最后一次品尝烈酒。
“啪——”
他喝完之后,随手将手中的杯盏扔在地上。
抬手抿尽嘴角的酒渍,冷冽开口。
“大皇兄,今晚多谢你的酒。”
“三弟客气了,不知三弟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夏侯炎闻言,长长的吐了口气。
“我听闻,父皇只是将我母妃打入了冷宫,并没有赐死。大皇兄,你我都清楚,冷宫的日子不好过,如今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唯一放下的也就是母妃了,希望以后大皇兄能够对我母妃照顾一二。”
夏侯瑾点点头,“好。”
夏侯炎一抬眸,看着夏侯瑾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皇兄,你真的无心皇位么?”
而夏侯瑾闻言,蓦地笑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夏侯炎点点头,“我明白了。”
果然,夏侯瑾无欲无求,清心寡欲。
也许,他这样的人比他们更适合做皇帝,因为他的心里没有私欲。
夏侯瑾点头,“今晚,我就先回去了,牢内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你将我带来的这些吃了吧。”
他一起身,身边的小太监立即去搀住了他。
“多谢大皇兄。”
看着夏侯瑾走远,夏侯炎颓唐的坐在了地上,额前凌乱的鬓发胡乱的遮住了他的脸颊。
从侧面看去,短短十几日,他仿佛老了十岁。
夏侯炎没有再去看还在湿冷的空气泛着肉香的饭菜,只是随手抡起了酒壶,直接对着嗓子眼灌了起来。
烈酒入喉,从嗓子眼一直烧到了胃里。
酒水流过他横生的胡子,顺着他的下巴一滴滴低落。
此时的大牢内,十分安静,分外寂寞。
到最后,没想到没有一个人来看他。
他在这里等了十几日,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大皇子!
昏黄的油灯将夏侯炎的影子缓缓拉长,显得十分落寞。
“不好了,韩王昨晚在狱中吞药自尽了!”
一大早,未离便给夏侯璟送来了消息。
他看着面前夏侯璟紧锁的眉头,缓缓禀告。
“昨晚,大皇子曾带着酒菜去探监大皇子。”
夏侯璟眸光一利,“随本王去大理寺!”
当他赶到的时候,大理寺的仵作正在夏侯炎的牢房前检查昨晚的酒菜。
他看见夏侯璟过来,忙见礼道:“下官见过凌王。”
“起来吧,都看出什么来了?”
夏侯璟的眸光缓缓落在了牢房内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上。
此时的夏侯炎蓬头垢面,面色发紫,嘴角还有一抹干涸的血渍。
“回凌王,下官已经检查过了,韩王点下,身中鹤顶红而亡,这酒菜无毒。而且,下官从韩王殿下衣服中发现了盛放鹤顶红的瓷瓶,请您过目。”
夏侯璟接过仵作递来的小瓷瓶,扫了一眼,对大理寺卿淡淡道:“将韩王殿下收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