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像。
真就是裴度的车。
裴沥洲坐在车里,司机老张很是惶恐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裴总,是大少爷拦了我们的车。”
“绕过去。”
裴沥洲没打算见裴度。
司机老张摇头:“绕不过去,大少爷下车了。”
裴度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司机老张很自觉地从车里下来,走到一旁守着。
车里就他们父子俩,裴沥洲先开口:
“你找我有事?”
裴度把查到的资料甩在他身上:
“十八年前你突然转了性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我妈想方设法的想要查到那个女人的资料,但她斥资上亿却连那个女人的皮毛都没查到,没想到你胆子是真大,竟然把外面的女人和野种养在自己原配的眼皮子底下。”
关于那个女人的信息,他什么也没查到。
砸在裴沥洲身上的资料不过是能证明这栋挂在别人名下的房产早已经是裴沥洲的资产。
如果不是沈京墨不小心被裴瑾给撞了,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就在自己家隔壁,亲生父亲和别的女人孩子过着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裴沥洲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吧。”
“裴沥洲!你现在这样已经构成重婚罪了,我妈完全可以起诉你!”裴度很生气。
小时候他只想着一家团圆。
长大后他也劝过自己的妈妈要放下,结束一段失败的感情是人生的起点,而不是终点。
裴沥洲丝毫不惧:
“那就让你妈去告,只要能离婚,坐牢我也甘愿。”
“你别太过分!”
离婚一事拖了这么多年,裴度也词穷了。
裴沥洲心平气和的说:
“裴度,以前你还小,不懂被人算计的苦,再加上我也荒唐,破罐子破摔,后来的我的确对不起你妈妈,但最开始是她先对不起我,我不爱她,自始至终都没爱过,我们都是男人,事情发生后我想过补偿,我答应她只要裴家不倒,在南城就永远有阮家的一席之地,可她不肯。”
“后来她说她怀了我的孩子,双方长辈逼迫我娶她,我也私下和她商量过,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那一夜的荒唐,更没人知道她的算计,但她非要嫁进裴家。”
“那时候你奶奶病重,弥留之际一直吐血不肯闭眼,紧抓住我的手求我娶了她,我也问过她的意见,我娶她,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养,以后找个日子把婚离了,彼此婚嫁自由,她起初答应了,后来却反悔不肯跟我离。”
“时至今日三十年了,你妈妈她把自己困在这段无爱的婚姻里痛苦不堪,这三十年来我又何尝有过片刻安宁,这婚我一定要离,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哪怕我只剩最后一口气,我还是要跟她离。”
裴沥洲微微有些激动,家族联姻牵扯甚广。
所以他曾一气之下,全力打压阮家,没几年阮家就破产了。
他以为阮棠玉没有了娘家做支撑,只要他给的利益足够,她会愿意彼此放生各自欢喜的。
谁知道阮棠玉是个犟种。
他死都要离。
阮棠玉死都不肯离。
从小到大,裴度第一次听父亲说起他和母亲的婚事,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这么多的话。
裴度倍感无力:
“无论如何,婚内出轨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认!你奶奶去世后,我找你妈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我甚至愿意把整个裴家拱手相让,只求她同意跟我离婚,但她说什么都不肯,那时候我深陷婚姻的泥沼里,痛苦,纠结,拼命挣扎,解脱不得。”
裴沥洲红了眼眸:
“最开始我心里并没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只是不想娶一个我不爱的,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就像凛冬冰雪里开出的一朵玫瑰,人人都爱她倾城的容颜和惊世的才华,但我却更喜欢她笑起来时露出的那两个小虎牙。”
听到裴沥洲说这些,裴度反驳他:
“你喜欢她的小虎牙,也是建立在她有惊世才华和倾城容颜的基础上,如果她没有才华和美貌呢?你还爱她吗?她也总有容颜衰老的一天,她不可能永远这么完美。”
“你不懂,爱是一种感觉,不是特定的皮囊,她就算没有倾城的容颜又怎样?就算没有惊世的才华又怎样?只要是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
裴沥洲想起在F国再见到沈澜衣时的样子,她容貌被毁,双手残疾,北城最闪耀的天才少女早已沦落成异国他乡的一个流浪儿。
他对她没有半分厌弃,只有满满的心疼。
疼到他觉得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的扎过一般。
所以他一定要带她走。
他不在乎她半张脸的疤痕,也不在乎她连筷子都握不住的残缺的手。
带她去整容不过是希望她能活的更有尊严一些。
裴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他突然有种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父亲的感觉。
这些年来围绕在他耳边的,全都是关于裴沥洲的风流往事和众多的私生子。
好像他所了解到的父亲,也是一个对妻子感情不忠,对儿子不管不顾,对家族无牵无挂的男人。
仿佛父亲从未有血有肉过。
“如果我妈到死都不同意跟你离婚呢?”裴度问。
裴沥洲苦笑:
“我会尽全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裴度突然间意识到他老了。
裴度收回视线,咬了咬牙,“其实你很早以前就可以离婚的,如果你以我妈算计你的事情拿来说事的话,为了保证阮家的名誉,我妈就算再不愿意放手,她也不会让整个家族蒙羞。”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已,我阻止不了她伤害我,但我不能让她万劫不复,在那个年代,我把一切公之于众,等于要了她的命。”
裴沥洲说完,看向车窗外,自顾自的说:
“但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婚姻,也几乎要了她的命。”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没办法判断真伪,但如果当年的事情真像你所说,你想离婚,我会帮你。”
裴度说完,打开车门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裴沥洲:
“要是你敢骗我,我会竭尽所能的让你走出围城,再不惜一切把你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