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宫内省三字,李祐已是惊得魂飞魄散。

宫内省乃是内廷之中负责杂务的内监机构,李世民将李祐废为了庶人之后,没有下旨让他出宫拘禁,那么就说明,李祐只能留在宫中了。

可是一个成年的皇子,怎么可能活着留在宫中呢?

那么……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李祐就别走了,留在宫内省吧,只是……他不能活着待在宫中。

李祐蠢是蠢,可是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点,此时真的哭了,嚎啕大哭,伤心伤肺!

李世民不为所动,只是挥挥手。

禁卫们便将李祐扯起,直接拖走。

李世民随即给了张千一个眼色。

张千会意,也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太极殿。

群臣都默不作声,陛下今日要杀死自己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再如何大逆不道,此刻大家也能明白李世民的心情。

因而李世民徐徐的踱步上了金銮殿,这殿中则是寂静到了极点。

李世民落座,深吸一口气,才道:“魏征与陈爱河都是有功之臣,给他们恩赏吧……”

他苦笑:“朕本想让这两位卿家,好好陪朕说说话,只是……今日朕偶有不适,下次……再入宫来。”

说着,李世民便站了起来,而后摆驾而去。

百官们面面相觑,大家猜测到了李祐的很多结局,可是当日赐死,却是大家没有预料的。

陈正泰心里也不禁唏嘘一番,心知此刻陛下最想要的便是清净,于是便和魏征和陈爱河一起打道回府。

一路无话。

到了次日,魏征倒是在书斋里见了陈正泰,他取了一个簿子,交给陈正泰:“这是在太原时的花销,里头都记录的仔细,恩师对对账吧,此次学生回来,余下的钱不多了……”

“不用看了。”陈正泰随意地将簿子丢在了一旁,口里道:“剩下的钱,你拿去花便是了。”

“这只怕不妥,恩师这样大手大脚,只怕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这样浪费的啊。”魏征一本正经地道,忍不住想要劝说几句。

陈正泰乐了:“有金山银山,我肯定要省着花的,不过为师有聚宝盆,比金山银山厉害。”

魏征:“……”

陈正泰笑了笑,安慰他道:“为我办事,就不必替为师想着钱的事了。”

魏征只好苦笑点头,他倒是想起什么,于是道:“恩师,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陈正泰道:“你说吧。”

魏征便道:“陈爱河此人,倒是可造之材,学生希望陈爱河能与学生近一些。”

陈正泰一下子就明白了魏征的意思,想也不想的就道:“这个倒是好说,准了。”

“还有一事。”魏征道:“王世子现在已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了吧,恩师可为他寻访过蒙师吗?”

陈正泰道:“倒是想过的,却又觉得太早了。”

魏征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正泰道:“学生或可代劳。”

陈正泰抬头看着魏征,魏征则一脸期盼的样子。

陈正泰有点懵,你是我的学生,然后又是我儿子的老师,这会不会有点乱?

不过……陈正泰顿时清明起来,他很清楚……魏征是最好不过的老师了,论起才学,教授陈继藩已经足够了。论起名望,在这大唐,你说一句我是魏征的老师,走到哪儿,人家也会给点面子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继藩那个小子,被人宠溺惯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可是隔三差五的连皇帝都要呵斥一番的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那陈继藩敢不听话,就灭了他。

自己孜孜追求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才啊。

而且凭着魏征的名声,自己跑去和三叔公还有遂安公主商议,他们也一定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魏征的名声很好,若是名字就是品牌,魏征这个大名,便是方便面界的康帅傅,不,康师傅。

“这个……我得想想。”陈正泰觉得自己不能轻易答应,我陈正泰也是要点面子的,先故意钓一钓他,要有战略定力。

魏征微笑道:“若是恩师何时想明白了,学生自当效劳。”

魏征随即拜别。

他就是这个性子,有事说事,没事他也不喜欢和陈正泰谈人生和理想。

陈正泰已习惯了。

不久之后,宫里便有了消息,那李祐去见了德妃,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而后李承乾也见了这个兄弟,只是相顾无言,而后这李祐吃了顿好的,据闻吃到了他最喜吃的蜜水,便被拉去了宫内省,喝下了鸩酒。

原以为陛下会来一个突然刀下留人,却是没有发生。

皇帝始终都保持着沉默,不过等尸首拉出来的时候,还是下了一道旨意,命人以国公之礼下葬。

陈正泰听闻这个消息,不禁唏嘘不已,便对遂安公主道:“看看,这便是教子无方的下场。陛下一世英雄啊,想不到……哎……太惨了。”

遂安公主想到这个皇弟,也不由得唏嘘了一阵:“从前他还教我读书,平日很是喜欢背诗,哪里想到……”

陈正泰便道:“可见诗词之道是没有用的,得学经济之道阿!咦,有了,该让新闻报多宣传宣传这个,当然,不能拿李祐来举例,此事太犯忌讳,就说某人邻居,某人同学,某人朋友……”

“呀。”遂安公主禁不住道:“你在说什么啊?”

陈正泰便道:“哎,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而已,好啦,说些高兴的事……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高兴的事,现在陛下在宫中,只怕悲痛不已,我觉得我该去安慰一下,这个时候,显示一下女婿的重要。”

遂安公主颔首,竟是忍不住道:“若你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便不必成日劳心了。你看看……众皇子之中,李祐反了,太子呢……性子又鲁莽,还有李泰……亦是当初不争气,令父皇渐渐疏远了。只有李恪,倒是听说他颇贤的,不过他的母妃,乃是隋炀帝之女杨妃。”

其实陈正泰心里一直怀疑李世民这个人有怪癖,这收的妃子,都什么跟什么啊,阴家人杀了李世民的兄弟李智云,还把李家的坟都刨了,他就收了阴家人的女儿做妃子,生下了李祐。而隋炀帝于他呢,大家不是仇人吗?灭了人家之后,却又纳了别人的女儿为妃。

而至于这些儿子,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要嘛是谋反,要嘛夺取皇位失败,要嘛早死。

仔细总结了一下,这似乎是李家人魔咒一般。

陈正泰摇了摇头,感慨道:“我若是皇子,那么就糟糕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安安生生地做一个外戚,等到什么时候,西宁那儿成了塞外关中,我们便天高任鸟飞,到时便迁居塞外去,再不管这些俗事了。”

夫妻二人私下里说了一些家常话,宫里却是来人了,是李世民召陈正泰觐见。

陈正泰不敢怠慢,跟遂安公主话别,便匆匆的坐车入宫。

进宫后,却见李世民正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文楼里,不过情绪似乎好了不少。

陈正泰上前行礼。

李世民压压手道:“不必然多礼了,坐下吧。”

于是陈正泰很乖巧的欠身坐下。

李世民瞥了陈正泰一眼,便道:“还以为朕在为李祐之事伤神吗?”

陈正泰想了想道:“儿臣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什么不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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