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和尚便垂下眼帘,不理他,继续念经。

陈爱香忍不住叹息:“这些经文,念来又有什么用呢?罢罢罢,你又不理我,我寻我的正雷叔去。”

…………

此时,在太极宫里。

张千正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紫薇殿外。

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在里头说话,张千不敢打扰,便干站着。

只是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心里不免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却不敢贸然入内的,于是索性在殿门前晃了晃。

果然,里头的李世民看到了外头的动静,便拉高声音道:“是何人,进来。”

张千心里才松了口气,笑容可掬,蹑手蹑脚的入殿,而后躬身行了个礼,道:“奴见过陛下,见过娘娘,奴实在万死,不该……”

李世民摆摆手打断他道:好啦,别扯那么多废话!你故意在那晃荡,不就是想让朕看见吗?说罢,何事?”

长孙皇后也看着张千,似乎因为李世民一下子戳中了张千的小动作,让她禁不住会心一笑。

张千这才道:“陛下,大慈恩寺里佛祖的金身,已经重塑好了。过一些日子,将挑选吉日良辰,在大慈恩寺进行法会,吴王殿下与蜀王殿下也会亲去。”

李世民一挑眉,似显得有些不喜,而后道:“这两个小子,正事不干,做的太过了。”

事实上,李世民的确不喜欢这样,好端端的两个皇子,成日和一群僧人厮混一起,这是李世民所不乐见的。

长孙皇后在一旁却是褒奖道:“恪儿与愔儿是有慈悲心的人,他们想来,也只是表达一些心意吧,陛下不必苛责,这佛法教人向善,又有何不妥呢?”

李世民便道:“只是身为皇子,有碍观瞻罢了。”

长孙皇后摇头:“往日宫中的人若是生病了,陛下不也下旨剃度僧人,向寺庙许愿吗?陛下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现下天下的百姓,都关心着大慈恩寺的法会,现在外头都说,只怕玄奘高僧已是驾鹤西去,人们怀念这样的高僧,因而纷纷捐纳了钱财,重塑了佛祖的金身,这是好事啊。”

“臣妾前几日,还听闻报纸里,都是关于大食人如何折磨外来僧侣的一些传闻,都是说要砍去手脚,还有……什么鞭刑和石刑,真真是惨不忍睹!”

长孙皇后幽幽地继续道:“这僧人,又非犯了谋逆罪,大食人却是如此的冷酷无情,这天下的军民百姓,哪一个不是为玄奘和尚惋惜呢?”

长孙皇后顿了顿,又道:“其实啊,这也并非是天下人都崇信佛法,只是……似玄奘这样的高僧,总是让人怜悯罢了。百姓们的性情,都是至善的,目睹了这样的事,若是无动于衷,那才是不堪教化呢。而恪儿与愔儿,想百姓之所想,思百姓之所思,听说他们亲自参与了这重塑金身的捐纳,又带头要参加这一场法会,这是孚民望之举,对于宫中的名声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陛下便不要苛责他们了吧,反而这样的行为,应该褒奖才是。”

李世民听罢,突然有了一些感触。

某种程度而言,长孙皇后的话,他总是能听得进去的。

这个与他同甘共苦过的发妻,不管说什么,便也有为他着想的缘由。

此时他心里便不禁在想,前些日子,各州府也都有奏报,这数月以来,各州县的军民百姓,也有许多关于玄奘和尚的追思纪念之举,甚至许多寺庙的香火,都比往年要鼎盛了许多。

如此一想,岂不正与他的观音婢的这番话相契合吗?

这些百姓……似乎都是真情流露啊!

而作为皇家,确实也不能显得过于无情。

李世民心里想明白了这些,便颔首道:“嗯,也是有道理的。这样看来,朕该下旨召度三千人出家,并修建一座寺庙,大赦天下,减免囚犯的罪行,为之祈福,如何?”

李世民说的很平静。

可张千跟着李世民已经很多年了,便一下子就摸透了陛下的心思。

陛下还是希望有个好名声的。

其实,现在天下哪一个不在碰玄奘的瓷啊。

世族们借玄奘四处鼓动大食人的威胁。

皇子们借机给自己树立一个仁慈的好名声。

商贾们借机显出自己乐善好施。

大臣们则也借机,纷纷慷慨解囊,显示自己与民同忧乐。

只有那可怜的寻常百姓,其实才是真的对玄奘心生同情的,他们都纷纷拿了自己余钱出来,你一贯我一贯,节衣缩食,添做了香油钱。

现在显然陛下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好处了。

既然别人可以,陛下又怎么不可以?

这若是一道大赦下去,还不晓得这全天下多少人为之感动呢!

到时,千秋史笔上记下这一笔,陛下这慈悲之心,一下子便出来了。

张千便立即道:“陛下圣仁,远迈历朝历代,令奴钦佩。”

李世民微笑道:“少来这一套,既如此,就和三省一阁去说说吧,让门下拟出一份诏书来,朕要亲自看看,再行颁布。”

一旁的长孙皇后倒也没有反对。

不过剃度三千人,似乎有些多了。

三千人哪,等于是三千人剃度之后,不事生产,彻底由寺庙和香客们进行供养了!

现在那陈正泰不是天天都哀嚎着缺少人力吗?只怕这家伙听到此事,又要气得半死不可了。

“观音婢在想什么?”李世民突而看向若有所思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看了一眼面带狐疑之色的李世民,便轻笑道:“臣妾是想到了正泰,正泰前些日子,还天天说招募不到人呢,倘若知道了……陛下的这份旨意,他的心里却又不知有什么小九九了。”

李世民听罢,眉一挑:“这个家伙……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想当初玄奘,还是他跑来寻朕,说是希望朕准玄奘去西行求取真经的,张千,他们陈家捐纳了多少钱?”

“好像没听说过捐纳了钱……”张千顿了顿又道:“若是当真捐纳了,肯定锣鼓喧天的宣扬了。”

“你看看。”李世民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一毛不拔,没有好处的事,他便躲了起来了。”

长孙皇后便微笑着道:“捐纳这等事,本就是各凭心意的,何须计较呢?”

李世民便点头:“也有道理,只是朕想的是……现在天下人都在关注,他陈家却不关注,就未必是好事了。若是天下人都觉得他陈家没有慈悲之心,这家族怎么能长久呢?观音婢一定觉得朕这个人世俗,听闻能扬名立万的事,便也跟着去凑趣,可实际上……朕也是为了皇家啊!”

“当今天下,凭什么李家来坐天下,而不是什么赵家什么王家呢?朕即天子,便要显出皇族有益于天下。因而邀买人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听了观音婢一番话,朕倒是觉得……是颇有几分道理的,恪儿和愔儿做得对,皇族本该就要注重百姓们的喜乐,要亲作表率。这正泰嘛,他还是皇亲国戚呢,朕就看不惯这等一毛不拔的人!噢,对了,东宫呢,东宫捐纳了吗?”

张千显得有些犹豫,最后在李世民的目光下,只好期期艾艾的道:“好像……好像也不曾有。”

李世民的脸顿时便拉了下去,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接着道:“朕就知道是这样的!太子终究还是行事不密啊,他是太子,自家兄弟都做得如此光鲜,他居然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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