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英把父母托付给李玫照顾,就坐上了开往老家的长途汽车。
当然,她不敢对年迈的父母说宋小东在外边有了女人,她是去处理他和春萍的婚姻问题的。
而是含糊地说她要去外地出个差,三五天就回来。
宋小英没有提前打电话,到了老家县城的长途汽车站后,她才给春萍打了个电话,说她已经到了县城,她如果在家的话,她马上就回去。
春萍激动得舌头都打了结,她哽咽着说:“姐,这么大老远的你还专门跑回来一趟,我这就给老板请个假,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宋小英一边在心里痛骂她那混账弟弟,一边为春萍鸣不平。
春萍虽然没有正式工作,长得也很一般,但她却是死心塌地跟宋小东过日子的。
这么多年,她自己连件好衣服都舍不得买,一心一意勤俭持家,照顾公婆和宋小东,抚养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现在一个读初三,一个读初一,都住校了,春萍就闲不住,在镇上的饭店找了个打杂的活,每个月能挣两千多块。
可宋小东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看不到她的好,竟然跟厂里的年轻寡妇勾搭到了一起,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
更可恶的是,他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说跟春萍没了感情,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什么渣男格外多,有钱的没钱的都会搞外遇玩出轨。
凭心而论,宋小英也觉得春萍有点小家子气,也有些自私。
可她觉得,这些跟过日子比起来都无大碍,都是她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春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要是非以严苛的标准来要求她,那就是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
退一步说,她要是啥啥都完美了,就宋小东那样,她还能看上他吗,怕是早就择良木而栖了。
半个多小时后,宋小英来到了家里。
春萍赶紧出来迎接,领着宋小英进了宋父宋母原先住的堂屋。
这是两位老人早年盖的一座小楼,二楼用来存放杂物,一楼住人。
两位老人住东边的两间,宋小东一家四口住西边的两间。
宋小英走进东边父母住的房间,环顾四周,心里不由又对春萍充满感激。
宋父宋母离开家快半年了,春萍把他们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利落,根本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宋小英在沙发上坐下,春萍递给她一杯热茶,神情特别无助:“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近小东连家都不回了,肯定是跟那女人在一起,这事对外我不敢说,怕别人笑话,也不敢告诉我父母,说了他们帮不上忙不说,还惹得他们生气,更不敢让孩子们知道,雯雯都上初三了,马上要中考,我怕影响到孩子……”
雯雯是宋小东和春萍的女儿,在镇上读初三,成绩中等,农村的教育资源有限,从她现在的成绩看,考高中有点悬。
听春萍说到雯雯,宋小英猛地一震,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当年周洋跟关欣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媛媛也是上初三,面临中考。
不同的是,春萍宁愿一个人咽下所有的痛苦和屈辱,也不愿她的孩子承受不必要的负担。
而她呢,傻呼呼的屁都不知道,还把本该她承担的一切都转嫁到了媛媛身上,而面对媛媛要她出去找工作的提议,还恼火地认为媛媛是在嫌弃她这个全职家庭主妇……
现在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
也就是她家媛媛坚强懂事抗打击,要是换作其他孩子,说不定早就长歪了。
宋小英顿了顿,问春萍:“那个叫顾娟的女人,怀孕多长时间了?”
春萍眉眼低垂,无比落寞地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两个多月了吧,姐,这孩子一定不能让他们生,要是生下来,我和小东的感情就彻底完了,这个家就得散……”
宋小英的心揪成了一团,春萍的心境跟当年的她一模一样,她对她的痛苦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可是,她却什么承诺也不敢给她,因为能不能说服宋小东回头,她心里根本没底。
几天前脑筋一热的大包大揽现在想起来都是一场笑话,宋小英有些后悔。
她连她自己的男人出轨都束手无策,又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弟弟回头。
对这件事,她只能对春萍说:“我一定尽力让小东回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那女人把孩子打了,要不这个家永无宁日。”
可能是没想到宋小英会这么跟她齐心,春萍的表情讪讪的:“姐,以前的事是我不对,照顾咱妈久了,我真的是有点烦……所以,才让你把她接走,我现在后悔死了,要是咱爸妈在,小东多少有些顾忌,他也不敢乱来……”
宋小英之前对春萍的那点芥蒂都在她的这一句话中悉数获释。
凭良心说,春萍照顾老人累了烦了确实可以理解,毕竟,又不是的自己的父母,照顾起来肯定没有那么心甘情愿。
还有,让宋小英觉得,她让自己把二老接走也不是罪不可赦,她是女儿,本来她就有照顾父母的义务。
现在想起来宋小英都能够理解,可在当时,她心里还真的有些不是滋味,她认为在钱上她付出的多了一些,宋小东就应该在时间和体力上多付出一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都是这样的吗?
宋小东上班没时间,春萍作为他老婆,多照顾一下公婆也是应该的。
可现在想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出钱是出于她对父母的孝顺,不应该因为自己孝顺了父母就道德绑架春萍,在做一件事的同时就想到要回报或是要拿到同等价值的东西做交换,那么她做的这件事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宋小英想到这里,连忙说:“春萍,这个事不怪你,我是女儿,本来就有照顾爸妈的义务,咱爸咱妈刚到我那儿的时候很不习惯,一直吵吵着要回来,现在好了,我给他们请了保姆,他们住习惯了,也不吵着要回来了。”
春萍低声说:“要是爸妈想回来的话,就让他们回来吧,我那个工作又脏又累的,也挣不了几个钱,爸妈还是由我来照顾吧。”
宋小英没想到一场婚变能让春萍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弱者在遭受生活的毒打时,总是最先做出妥协的那一个。
看着春萍怯怯的样子,宋小英既欣慰又心疼。
她叹口气说:“你们俩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照顾好爸妈,还是先把你们的问题处理好了再说吧。”
沉默良久,宋小英还是下狠心似的开了口:“春萍,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宋小东真的不听劝非要跟那女人在一起,那女人也非要生下他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春萍咬咬牙:“就算他们生下那孩子我也不同意离婚,我绝对不会给那女人让位,我也绝不能让我的孩子缺爹少妈。”
宋小英既心疼又佩服,春萍比当年的她要坚强有骨气得多。
这也是经济不独立的女人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的倔强,就像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死命抓住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无论如何是不肯松手的。
不过,宋小英觉得,春萍有这份倔强也是好事,这给了她把宋小东劝回头更大的信心。
宋小英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天已经黑了。
她问春萍:“宋小东现在每天都不回来了吗?”
“也不是,只在周末的时候回来,在孩子们面前做做样子。”
“那他平时住哪里?”
“他说是住厂里宿舍,我猜也不完全是,他肯定时不时地会去那女人家里,她又没男人,他俩去她家约个会还不是挺容易的事……”
宋小英站起身:“那好,我现在就去厂里找他,看他到底在不在。”
“姐,现在天都黑了,我马上去做饭,吃了饭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不了,必须马上去,我一分钟也等不了。”
宋小英没想到,在见了宋小东和那个女人后,她竟然找到了扭转局面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