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今日,已经快要八十年了。”
“这中间,不断有先进之士,提出全面开放海禁,准许百姓入海捕鱼,解决生计,又或者驾船出海,进行贸易,但朝廷一直都没有准许,担心的,就是海上的红夷人、弗朗机人。”
“但朕以为,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且已经过时了。去年,朝廷向红夷人的东印度公司,租借了大型船舰,并准许他们在天津上岸,和我大明商人直接面对面的交易。大型船舰对我大明跨海攻击,袭击辽南的作用朕不多说,也不说红夷人、佛郎机人,从印度吕宋等地,为我大明运来了大批粮食,解决了京师的燃眉之急,也不说他们缴纳的船舶税,只说他们上岸交易,雇佣百姓为他们搬取货物,就解决了数千青壮和他们身后数万家庭的生计啊。””
“红夷人用银子、粮食、火器换我们的瓷器和丝绸,岂不是好?至于香料等奢侈品,扣以重税就可以了。”
“朕以为,开放海禁,中外贸易,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你们中间肯定有人会说,红夷人狼子野心,不可相交。这种都是弱者心态。但是我大明强盛,又岂会怕区区的红夷人?”
“那大明如何才能强盛?不外乎六个字,使国富,使民强!”
“国如何富?民如何强?”
“朕以为,当向唐宋学习,唐宋两代,兼容并蓄,海纳百川,集天下之财富于中原,这才是上国天朝的所为啊。”
“大明虽大,但在海的那一边,却还有一片更大的世界,我大明上下,不可不视。”
殿中群臣都是惊,连蒋德璟在内,都是惊讶的看着隆武帝,虽然他早就知道,隆武帝虽然年轻,但睿智聪慧,杀伐果决,非是常人,对开海十分支持,甚至是有点迫不及待,但今日这一番话,却还是他重新认识了隆武帝。
“因此朕决定,开放泉州,广州,福州,松江府等四处为通商口岸。不管红夷人或者佛郎机人,都可以上岸经商。从此不再限制人员和数量。但需要如实登记,遵守我大明的法律,违之,必严惩!”
“船舶税统归中央,所载货物,一分一毫,也需要清楚记载,但有藏匿,一律重罪。”
“以上,设海关御史以监督。”
“船舶司主事,从今日起,改为四品。由户部郎中沈廷扬担任。”
“户部侍郎王鳌永为钦差,和沈廷扬同往这四处,督促修建船舶司衙门,令两广总督沈犹龙,福建巡抚张肯堂,南直隶松江府即刻准备相关事宜。隆武元年元时,四处口岸,要准时开通!”
……
隆武帝站在大殿之上,一口气将自己谋划了两年的开海之策说出,语气清楚而坚定。
和盐政改制不同,对于开海,群臣其实是有不同意见的,最主要一个关键,海禁乃是祖制,虽然隆庆开海了一扇门,但只是一道小门,去年又小开了一点,但幅度依然不大,但现在隆武帝哗啦啦的,一下就开了四道大门,红夷人弗朗机人,堂而皇之的可以踏上大明的土地,他们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但在隆武帝的强大气场和内阁支持之下,开放海禁之事,最终还是通过了。
……
消息传出。
天下轰动。
尤其是泉州,福州,广州和松江府四处。
对于朝廷准许出海捕鱼,百姓们都是欢呼。
等于在种田和做工之外,他们又多了一条生路。
泉州。
郑芝龙皱着眉头,摇头叹气的在花厅里踱步。
开海,对泉州四地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大好事一件,但对他这个泉州总兵兼水师提督,却未必了。
一直以来,他郑家船队几乎是垄断了大明的对外贸易,但是泉州月牙港出去的船队,没有例外,清一色的都向他郑家买水,挂他郑家的旗帜,这样才能保证安全,不至于刚出了外海,就被海盗劫掠。
即便是去年,在太子的建议下,朝廷海禁的大门,又稍微开了那么一点口子,但郑家的利益,也依然是可观,他郑家的买水银,并没有减少多少,虽然郑芝龙已经意识到,太子殿下虽然年纪小,但练达精明,不同于京师的那些迂腐文士,开放海禁怕是迟早的事情,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刚刚登基,就下令开海。
这一来,可是令他措手不及。
一下开了四个口子,船队全部都在福建的郑家,肯定是不能全面兼顾,这通商贸易的巨大利润,一定是要被别人瓜分了。
这也就罢了。
关键是和隆武帝的明诏一起到达,还有一道密旨。
密旨里,隆武帝要求他这个泉州总兵水师提督,必须荡清大明周边海域所有海盗,保证海路的安全,绝不能使和大明通商的船舰和船队,受到海盗的骚扰---大明周边的大队海寇,早已经被扫空,即便有小股海盗,巡抚张肯堂出面,给他发一个咨文就可以了,何用隆武帝的密旨?
所以郑芝龙立刻就明白,隆武帝明着是让他扫除海盗,其实是在警告他呢,你郑家船队假借海盗的名义,在海面上肆虐的情况,朕都知道,现在该收敛一下了,以后不管船队有没有挂你郑家的旗帜,你都不能劫掠,如果你不改,影响到朕的开海大计,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看透了隆武帝的意思,郑芝龙心中很是惊慌。
如果是崇祯帝,他说不定还有搪塞的理由和办法。
但面对隆武新君,他心中却不由升起了压力。
和崇祯帝爱惜面子、守在深宫不同,隆武帝可是南征北战,通晓人情的,对他郑芝龙的事情,必然也是知道不少,如果他不听警告,继续妄为,很有可能会触怒隆武帝。
但如果他听了,偃旗息鼓,他郑家的财富和势力,必定会逐渐缩水。
怎么办?
郑芝龙很是焦躁。
脚步声响,郑鸿逵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信笺:“大哥,福松的信。”
福松,郑森的小名。
郑芝龙接过了,打开看。
看完后,脸色阴沉。
“怎么了大哥?”
见郑芝龙脸色不对,郑鸿逵关心的问。
郑芝龙将信笺递给他:“自己看吧……”
郑鸿逵看完之后,却没有太多意外,只叹道:“福松劝咱们听皇帝的命令,海面上的生意,不能再像过去那么搞了。这些事,福松原本是不太清楚的,信中却能说的这么真切,很有可能,怕是皇帝告诉他的。”
郑芝龙脸色更凝重:“是啊,看来皇帝已经秘密调查我们郑家很久了。对我们的不满,怕也是很久了。”
“但这不通啊……”郑鸿逵皱眉:“如果皇帝对我们郑家不满,那不应该连续不断的赏赐提拔福松啊,刚二十一,福松就成了登州水师提督,这样年轻,这样的荣耀,大明朝可是从来没有啊。听说,皇帝陛下刚刚将佛郎机人送来的一匹神骏,送给了福松,福松奖赏将士们的奏疏,也统统照准,而福松名录上的人,很多都是咱郑家的子弟啊。”
“所以我也有一点搞不准了……”
郑芝龙咬牙想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不过,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咱们这位新君,可不是先帝,怕不好糊弄。你去告诉兄弟们,海上的生意,先停半年,半年后,风平浪静了,我们看情况再说。”
“是。”
“还有,船队仔细调查,看是否有奸细?再多派人去城中搜查,看看是那些狗娘养的在暗中盯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