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罢,女子娇喘吁吁的收住了短剑,擦一把香汗,口中喃喃道:“他要娶小娘子了,还是一个蒙古女子,不知道他怎么能下得去口?”
脚步声响,一个青衣小太监快步出现。
却是唐亮。
女子一喜:“回来了,见到我哥了没有?他现在怎么样?”
唐亮道:“李参议很好,英姿勃发,人快马疾,这一次李参议斩了尼堪,立了大功,陛下亲赐宝剑,听说还要对李参议大加重用呢。”
听到哥哥的功绩,女子眼放光彩,而听到重用两字,她脸上更是露出了甜笑。
唐亮却有点忧虑,大明有祖制的,外戚不能干政,连当官领兵都是不行的,如果李定国真的出京领兵了,李姑娘这边可怎么办呢?
……
……
乾清殿。
朝议依然在继续。
婚事之后,有功将士的奖赏,阵亡将士的抚恤,灾民的赈济,后续蒙古各部的安抚,以及明年的京察和朝中几个官员的任免,今年春节的一些安排,京师到宁远官道的大扩宽和大修建,诸事繁杂,大部分朱慈烺都只是静听,并不发表意见,一切都有内阁,如果内阁处置不好,或者他认为内阁做的有所偏差,他才会说话。
但议着议着,就有人将矛头指向军机处了。
---宁远团练总兵官吴三桂兵出喜峰口,在插汗河套遇上伏击,到现在依然是下落不明,带领的两千六百名关宁铁骑,也没有一人一马返回长城,长城沿线的夜不收全体出动,但却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常理推断,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广宁铁骑自天启年后,就是大明的第一骑兵劲旅,现在这么多的精锐连同总兵官吴三桂,一下全部葬身在关外,宁远防线出现空缺,虽然军机处紧急调派人马,调整将官,令山海关总兵马科率兵两千,前往宁远,暂代宁远总兵一职,精武营主将刘肇基率兵三千,前往山海关,暂为山海关总兵,算是稳住了宁远防线,但朝臣却不想轻易放过---如此大败,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在朝臣的眼中,军机处本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黑机关”,借着关宁骑兵全军覆没的噩耗,正可以大加挞伐。
陈奇瑜,高斗枢,刘永祚,方一藻,连着挂衔的兵部尚书李邦华都被攻讦和弹劾。
这一刻,朝臣言官们似乎忘记了,正是有军机处的谋划,大明才能击退多尔衮,也才有去年的渤海所大捷以及湖广战乱的平息……
朱慈烺微有怒意,不过依然不说话。
李邦华陈奇瑜等人都是被弹劾的对象,当然就更是不能说话了。
三辅袁继咸站起:“臣以为,军机处这一次的谋划,却有不足之处,但瑕不掩瑜,这一次击退多尔衮,军机处依然是居功至伟,不宜吹毛求疵,大加责难。”
“阁老差矣。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关宁铁骑乃是我大明劲旅,辽西之依仗,他们全军覆没于插汗河套,震动天下,如果不能厘清责任,吸取教训,又如何能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又如何能避免下一次失误的发生?”人称马面王的御史马嘉值并不退让。
“军机处内部检讨即可,朝堂之上,不宜争论。”袁继咸说道。
“不然,自己检讨自己,不过是左手论右手,手心手背,又能论出什么?”马嘉植冷面而对。
“那你说要怎么论?”袁继咸皱起眉头。
马嘉植拱手:“当然是在朝堂上,光明正大,一条一条的论。”
袁继咸的脾气有点急,终于是忍不住了:“军机处大臣都是陛下亲命,就算是有所失误,也轮不到都察院公审。”
“阁老何出此言!”
见袁继咸动怒,马嘉植却是不惧,他高声道:“纠察百官,本就是都察院的职责,两千关宁铁骑全军覆没,等于宁远山海关已经没有了精锐骑兵,军机处是否有失误,岂能不查?都察院查了,又岂能说是公审?如果不然,还要都察院干什么?”
“好了,不用争了!”
这时,隆武帝清朗的声音飘来:“这一次吴三桂从喜峰口出击,袭击建虏粮道,是军机处谋划,朕同意的,如果说有失误,朕当是最大的那一个……”
听到此,马嘉植急忙躬身行礼。
“兵事不同于政事,有极强保密性质,不宜在朝堂上公开辩论,就交给军机处自己检讨吧。结果出来之后,通报都察院即可。朕再重申一遍,以后兵事之策,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宜在朝堂上公开检讨,违者,朕必重罚!”朱慈烺脸色严肃。
内心里,朱慈烺对马嘉植是不喜的,但他却也知道,无论马嘉植还是左都御史方岳贡,都是忠臣,清臣,他们性子或许执拗,但却不是佞臣、乱臣,对他们的行为或许不喜,但却不能因此而责罚他们,只能说大明朝的言官制度是一把双刃剑,在警醒帝王,能创造海瑞那样千年难得一见的大能的同时,也有更多的言官逞口舌之乱,伤了忠臣,毁了国家的大策,比如前辽东经略熊廷弼,若非言官的乱弹劾,他岂能被罢黜?等到他罢黜,辽东一团糟,朝廷再启用他时,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政事人事可以都由言官监督,但军事却不能让这些外行插手。
这是朱慈烺的内心想法,也一直在这么执行。
马嘉植还想要再争,但隆武陛下却已经起身离开。
“退朝~~”王之心悠扬的声音。
“恭送陛下~~”
朝臣都深躬行礼。
朱慈烺离开乾清殿,前往坤宁宫--国事之后,他对亲人的想念,已经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包围住了他。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宫殿的红墙碧瓦之上都还覆盖着厚厚地一层白雪,行走在其下,清楚感觉到空气里的寒意,坐在轿子里的朱慈烺裹着大氅,手捧着暖炉,急切的想要赶到坤宁宫。
一走五十天,他想念颜皇后,更想念自己那刚刚一岁的皇太子。
“恭迎陛下~~”
颜灵素一身盛装,带着坤宁宫的太监和宫女,已经在殿门前等候很久了。
“快起!”
朱慈烺下了轿,先扶起皇后,然后从乳娘手中接过皇太子,开心的逗弄起来。
夜晚,朱慈烺就宿在坤宁宫。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床笫之间,自然有很多私密话要说。
除了蒙古小主公之外,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李湘云了。
“陛下放心,李姑娘现在已经解开了心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愿意见你了。”颜灵素蜷在朱慈烺的臂弯里,轻呢。
朱慈烺掩饰的说道:“哦,这些日子她还在储秀宫呢。”
见颜灵素微笑不说话,心知自己的掩饰已经被看穿,脸色有点红,急忙转移话题说道:“审计司现在怎样了?那些太监宫女可都还好使吧?”
“好使。”颜灵素笑:“一个个都勤打算盘,现在审计的速度,比半年前提升了很多呢,对了,臣妾就是不知道,你令司礼监挑选那些有文采会武艺的太监干什么?该不是又要成立什么司吧?”
朱慈烺摇头,笑道:“不,朕要拿他们和朝臣们交换一件事。”
见陛下说到朝事,颜灵素自觉就不问了,只是紧紧依偎,相互缠绵……
……
界岭口长城。
“哒哒哒哒~~”
凌晨,大雾,城头守卫的士兵,忽然听见了城外原野里的隐约马蹄声,立时大惊,急忙登高查看,同时当当当当的鸣响铜锣,发出提高警戒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