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瘦了些,肤色却不如在侯府养尊处优时那般莹白,看得出没少日晒。
她似乎还长高了一点。
顾瑾瑜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俨然也没料到来的会是顾娇。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娇,张了张嘴,最终低声说了一句:“是你啊。”
这一回,总算是没再叫姐姐。
顾娇也不是为了那声姐姐来的,她收了人家银子,来给人治病,仅此而已。
她走上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哪里不好?”
顾瑾瑜垂眸,低低地说道:“来了月事,腹痛,方才痛晕了过去。”
“把手伸出来。”顾娇道。
顾瑾瑜缓缓地伸出右手。
顾娇与顾瑾瑜接触不多,可这双手她还是见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细腻如瓷,光如美玉,如今却粗糙多了。
虽说不像顾娇的手上有大大小小的创口,却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是干过活儿的手。
顾娇给她把了脉,收回手道:“腹部受了凉,有血瘀之症,吃些舒筋活血的药就好。止疼药也给开几颗,实在疼得受不住了就吃一颗,不用硬扛到自己晕过去。”
顾娇说罢,转过身将小背篓放在桌上,从小药箱里取了药,分开装进瓷瓶,用炭笔在贴了布条的瓶身上写下用法与用量。
顾娇没问她是怎么出现在慈幼庄的,是她自己来的,还是侯府把她撵出来了,顾娇把药给她后便打算离开。
“姐姐。”顾瑾瑜忽然叫住她,神色与语气都透着一股彷徨与忐忑,“娘和弟弟还好吗?”
“还好。”顾娇言简意赅地说道。
“对不起。”她小声说,喉头有些哽咽。
顾娇淡道:“病人不用对大夫说对不起。”
顾瑾瑜定定地看着顾娇道:“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真的不是在逢场作戏,我在慈幼庄待了一段日子才彻底体会到穷人日子究竟有多苦。姐姐当初的日子应当比他们更苦吧?听说那家人时常不给姐姐饭吃,还会打骂姐姐,逼姐姐干活做事。如果不是抱错了,原本承受这一切的人就该是我。
我抢了姐姐的人生,可到头来,我却因为得不到娘与弟弟的关心而嫉妒姐姐,因为姐姐是乡下来的农妇而瞧不起姐姐……
慈幼庄有几个孩子机灵又聪明,可他们被遗弃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念不了书,学不了东西,好端端的苗子就这样给糟蹋了。
如果当初留在乡下的是我,我大概也会和他们一样。我总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就瞧不起姐姐,而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才学的机会是姐姐的身份给我的。如果姐姐和我一样,自幼长在侯府,如今又能比我差到哪里去呢?
我总不愿承认姐姐比我优秀,是我心底的虚荣在作祟。我不求姐姐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姐姐,我以后都不会了,姐姐认为我改过自新也好,认为我认命也罢……反正我在侯府也待不了多久了。”
她言及此处,满脸都是苦涩,“我真羡慕姐姐,嫁了人娘亲和弟弟也能陪在身边,还不知我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祖母在为我挑选亲事了……但终归,是不如姐姐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