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将竹子轻轻地放在地上,来到顾娇身后,弯下身将顾娇抱了起来,抱去了里屋。

于禾的眼珠子差点儿瞪掉了。

他师父连大师兄都没抱过,居然抱了萧六郎!

还、还带进里屋了?

国师把人放在竹床上,让紫竹林的弟子去熬醒酒汤。

这样的国师是于禾从不曾见过的,到了他师父这般境界早已喜怒不行于色,不为尘世所扰。

可就在方才,他从师父的眸子里看见了情绪。

“你退下。”国师对于禾说。

“……是。”于禾拱了拱手,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院子他仍纳闷不已。

这个叫萧六郎的和师父究竟什么关系?

师父为何频频为他破例?

……

顾娇的后劲太大,起先顾娇只是醉醺醺地睡,到后面她竟开始天马行空地做梦。

她先是梦见自己八岁那年被一个穿军靴的少年带回了组织。

少年十六,是组织里最年轻的教父,也是最冷血的杀手。

她是他带回去的第一个孩子,可他对她最冷酷、最不近人情。

他总是罚她。

大半夜的,训练场上常常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不停跑圈。

他如同一尊猎豹蛰伏在黑暗中,让她不敢偷懒。

她总是累到力竭,然后像个麻袋一样被他拎回去。

最危险的任务,他从来不会叫上别人。

“影,你和我去。”

她一度怀疑他是想借任务弄死她。

她和组织里的同伴被抓去做人质,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救了同伴走了。

然而也正是那一次,他在乎的同伴被人杀死了,而连一个他的眼神都没得到的她反倒活下来了。

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醒醒,喝点醒酒汤再睡。”

仿佛从水面上传来的声音不大真切地传入顾娇的脑海。

梦境里的画面被打碎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没反应过来,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她又继续做起了梦。

却不是方才的梦了。

天气晴好,她来到了一处开满铃兰花的小院子,院子的一角种着一簇青竹。

微风徐徐拂过,竹叶与铃兰交辉起舞。

她认出来了,这是她下午去过的院子。

她怎么又回来了?

国公爷呢?

念头刚闪过,她便瞧见上房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迈步走了出来,但不是国公爷,而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

她穿着紫色战衣,银色盔甲,手挽一副长弓,像是要出征的样子。

年轻的安国公走了出来,深深地看着她,眼眶微红。

她笑了笑,说:“照顾好音音,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

顾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

她望向女人走出院子的背影。

你不要走。

你会死在战场上。

顾娇想要叫住她。

可她的喉咙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努力了几下。

忽然,屋子里的小女娃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稚嫩的小声音划破长空:“娘——”

顾娇身子一抖,睁开了眼眸。

耳边残留着什么声音,不知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梦境。

“你醒了。”

国师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淡淡地看着她,“要喝醒酒汤吗?还是不用了?”

顾娇四下看了看,发现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不过当她朝门外望去却瞧见了熟悉的堂屋时,她便明白自己还待在紫竹林的小竹屋里。

“不用了,我醒了。”顾娇坐起身来,头还有点疼,“你酿的什么酒,后劲这么大?”

“是你酒量太差。”国师说道,“叶青喝一坛都没事。”

自己的酒量自己清楚,顾娇难得沉默没反驳。

“你刚刚做梦了?”国师问。

提到这个,顾娇微微蹙了蹙眉,这段日子做了不少梦,醒来都给忘了,可这次不知是不是拜酒劲所赐,她竟然记得后半段。

“嗯。”她没否认。

国师将醒酒汤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梦见什么了,反应这么大?”

顾娇古怪地看着他:“我反应……大?”

国师看了她一眼:“不记得就算了。”

顾娇忽然开口:“我梦见了年轻时的安国公,还有他的夫人与孩子。”

她在藏书阁见过轩辕紫的画像,会梦见她的样子不足为奇。

至于说梦境的内容,或许是她听闻了太多轩辕家的事,自己脑补了一出别离。

可那个孩子——

等等,藏书阁是没有景家孩子的画像的,那是她在国师的书房见到过的画像上的孩子!

那孩子真的是景音音,还是她将随便一个孩子的容貌安在了梦境中的景音音身上?

国师感受到了来自顾娇的打量:“干嘛这么看着我?”

顾娇问道:“你书房里的那几幅画上的小姑娘是景音音吗?”

国师似乎并不太惊讶:“你都看见了?”

这是承认了?

国师点点头,叹息一声:“没错,她就是景音音。”

顾娇正色道:“你和景音音什么关系?”

国师看向顾娇,神色忽然变得郑重:“你真想知道?”

顾娇:“是。”

国师顿了顿,对顾娇说道:“好,等你赢了这次选拔,成为黑风骑统帅,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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