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慧文学 > 其他小说 > 被抛弃的神与亵渎人类的实验 > 第32章 硝烟中的音乐
明明是白天,却阴沉的像黑夜。
陈铮小心翼翼的拉开一角窗帘。
窗户外下,到处都是拿着步枪的士兵。
他们脸上挂着彩。
血液掺杂着泥土致使他们面目全非,看不出人样。
秦朗在屋内随意翻乱着。
他拿着一瓶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酒,就这么往嘴里胡乱灌着。
相较于陈铮的谨慎,秦朗的目光露出一种不屑。
“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他一脚踢在一架钢琴上,发出了一种刺耳的声音。
“喂,演奏一下呗。”
那个人形瘦弱高挑,他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秦朗,随后将手缓缓放在了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那人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细长却不失力量。
指腹染了灰不似那么的洁白干净,他缓缓向下按去。
一个又一个优美但充满悲伤的音符从指尖流出。
音乐包含着浓烈的情感,好似即将分别的情人在互说着悄悄话。
手指移动,另一种音符又被按下。
似阵阵的钟鸣被敲响。
少女跪在耶稣的面前,双手紧握,低头颂经,默默的祈祷着。
但是耶稣多么的残忍,他讴歌苦难,歌颂苦难。
他给了人们的希望,但无法带人们离开苦难。
这悲鸣的哀悼,从这间摇摇欲坠的房子里传出。
窗外的士兵堪堪抬头,眼中稍微流露出一抹动容,又很快在长官的命令下恢复麻木不仁。
陈铮望着眼前的废墟,渐渐沉醉在这乐曲当中。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恍如昨日的烈阳。
那太阳有多么的热烈,如今就有多么的冰冷。
“啧,也不过如此!”
秦朗举起酒瓶,狠狠的往钢琴上砸去。
破碎的玻璃块向四周飞溅,弹琴的手来不及收回,就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手的主人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反而闭上了眼,重新将琴键按了下去。
“喂,还弹什么弹?傻了是吧?”
秦朗伸出手,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衣领。
男人被迫中断了演奏,双手无力的垂在两旁。
他睁开眼,泛着血丝的眼眶,大海般湛蓝的瞳孔中满是绝望与痛苦。
鸥鸟无法飞翔,抛出的橄榄枝落入深海,永不见底的漆黑垄断了世间的多彩。
男人没有落泪,他侧目,悲切的看着那架布满了尘埃的钢琴。
秦朗见男人如此反应,不知为何,充满了恼怒,他想要揍死这个人。
陈铮皱着眉,他出声制止了秦朗:“够了,好像出事了。”
窗外一阵嘈杂,士兵的步伐逐渐变得紧凑。
长官拿着望远镜,两个带着莫辛纳甘步枪的士兵和长官诉说着什么。
他们伸出手,指向远方。
身旁的医疗兵来去匆匆。
他们的臂膀带着红十字,背挎着一个近乎染成黑色的墨绿色包裹,急切的将玛咖注射到被背回来的伤者身上。
没有担架也没有绷带,有的仅仅是缓解疼痛的玛咖。
秦朗立刻松开手朝陈铮走去。
男人跌倒在地,他顺着钢琴,用手撑起自己过于削瘦的身躯。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还没到莫甘防线吗?那个地方距离这里还有一百多公里,至少三天的行程。”
“他们要打过来,我们得赶紧撤离!”
男人没有理会耳边焦急的交谈声,他将流着血的手重新放在琴键上。
对于战争与和平,所有的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G小调第一叙事曲》。
他的手飞快的变换着,导和弦与主和弦不停交替,恰如孤帆在海上飘荡。
海浪开始掀起,主导和弦终将演变成导和弦的急剧下行。
这一刻海浪倾泻而下,音乐像是在海水中不断急促的呼吸。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汹涌而来的海水吞没了呼吸,让人觉得惊惶不已。
之后主和弦开始控制浪水的翻涌。
右手分解琶音急速上行又急速的下滑,滔天而上的海,又倾泻而下。
旋律依旧不停的上下起伏,就像是紊乱起伏的胸膛。
气息不断的被没过头顶的海水打断。
孤帆被玩弄在海中,伶仃飘渺,是那么的恐惧与无助。
左手沉重的和弦伴奏才是掀起恶浪的真正力量之所在。
这个世界,就要无法呼吸了,沉没吧,沉没吧。
一切都在沉默中被屠杀殆尽。
头上驶过的飞机发出轰鸣声,陈铮顿时睁大了眼。
那是BF109战斗机,除此之外还有多种类型的飞机。
它们的螺旋桨飞速运转中,机体下腹敞开舱门。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椭圆状的弹药,顺着轨迹落下。
战斗机低压,螺旋桨驶过某个高势地方,搅碎了那的狙击手。
同时连带着机体发生了爆炸,所有人被迫加入了这场战斗。
“该死的,你不走,我走!!!”秦朗转身就要离开。
陈铮回过头,他看到了忘情演奏的男人,看到了秦朗充满决然的背影。

他动动唇,来不及的话语被轰鸣而来的爆炸声掩盖。
紧接着浓烟熊熊升起,接踵而来的爆炸声响彻耳边。
来不及惨叫,来不及躲藏,来不及逃跑,枪林弹雨,人间地狱。
音乐声戛然而止,世界在火光中沉默了。
眼前的篝火和那场火光比,简直微不足。
陈铮拍拍手,木棍的碎屑随着抖动纷纷扬扬的落下。
就像那些弹药,就这么随意的落下。
“这是我和他最后接触时发生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们联手做过许多任务。”
这是陈铮有史以来说过最多的话了。
他想起之前的任务,稍微皱起了眉头,他不太认同秦朗的一些极端的做法。
陈铮盯着火花,他接着说:“我和他走过很多战场,见到过被处以极刑的人,也见到过无辜而死的人......”
原本只是金钱关系,但是那首乐曲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陈铮顿了一下,心情有些许的沉重:“战争,真的很残忍,我以为我能听完那首钢琴曲的。”
“战争便是如此,一个农夫的儿子,大老远去杀另外一个农夫的儿子。立场不同罢了。”
源初轻声说道,她并不认为战争有什么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对于陈铮的遭遇,她亦觉得无感。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佩无有些难以接受,她站起身,神情激动。
火光映着她的脸通红,她双手握在胸前,仿佛在祈祷。
“源初,不是这样的,这并不单单是立场的问题,如果是立场的问题,那我们死去的同胞又该如何?”
源初沉默许久:“也许是因为有国人身份的加持下才会这么想?”
她无法理解这种情感,源初是漠视的,是绝对的理性的。
世上没有绝对正义的战争,但也没有绝对邪恶的战争。
对此,失去记忆的她无法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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