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儿仿佛是听到了她说的话,她眉头越蹙越紧,手指紧握成拳,捏得十分用力。

虞晚凝发现了端倪,这才一点点掰开她的掌心,发现她手心里一直藏着一串铃铛手串。

小小的铃铛早已破旧不堪,似被什么外力压得扁扁的,林霜儿将它用力的捏在手心里,将她柔嫩的掌心都硌出了一道道红痕。

虞晚凝想要将这手链从她手里取出来,可她拽得死死的,她费了半天劲也没拽下来。

虞晚凝转头问明月:“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明月看了一眼林霜儿手里的手链,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清楚,大抵……大抵是小殿下之前送的。”

明月也只是胡乱猜测,毕竟,之前她的确见过南宫煜为林霜儿准备了一串铃铛手链,只是这串看上去明显要陈旧很多。

虞晚凝蹙眉道:“公主为何会心疾复发?昨夜公主回来,可曾跟谁有过接触?”

明月又摇了摇头,道:“奴婢……奴婢不清楚……”

虞晚凝怒喝道:“大胆!是不是公主对你们平日太过仁慈!让你们有所懈怠?对于公主的安危,竟然一问三不知!”

面对虞晚凝的雷霆之怒,明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战战兢兢地道:“奴婢知错,还望皇后娘娘责罚……”

虞晚凝冷声道:“你身为公主的贴身奴婢,玩忽职守,罪该万死!”

话落,虞晚凝面色冷酷地道:“来人!将这贱奴拖下去,杖毙!”

“母后……”

忽然,床榻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听见林霜儿的声音,虞晚凝连忙转过身去看她,也顾不得处置明月。

“霜儿……你怎么醒了?国师正在为你治病,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你的病就会好了。”

林霜儿脸色十分苍白,鬓角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濡湿,整个人看上去脆弱不堪。

她看了明月一眼,缓缓伸手揪住虞晚凝的衣袖,声音微不可闻地道:“不关明月的事……母后不要责罚她……”

之前,她身为奴婢,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无人能比她更清楚身为奴婢的酸楚。

更何况,今日这事,本就与明月无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哪怕对方只是个奴婢……

虞晚凝语气温柔地道:“好,母后不杀她,只是她犯了错,有错就得罚,母后就让人打她二十下手板子可好?”

林霜儿轻轻点了点头。

打手心总比杖毙好。

明月感激的看了林霜儿一眼,眼里涌出热泪来。

虞晚凝道:“那霜儿现在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林霜儿却摇了摇头,道:“母后……别再对我催眠了,别再让我忘记了……”

虞晚凝有些惊诧地看着林霜儿:“霜儿……你……”

林霜儿微红的眼眶里满是湿润水光,她道:“母后,别再催眠了,我会放下他,彻底放下他……”

一旁的国师有些震惊的看着林霜儿,道:“微臣斗胆问公主一事,当初微臣第一次给公主施展催眠术时,公主是否根本没有忘记一切?”

林霜儿沉默着没说话。

国师明白了一切,他对虞晚凝道:“回娘娘,微臣技艺不精,无法对公主施展催眠术,还请娘娘另寻高明吧。”

虞晚凝也明白国师的话。

与其说是国师技艺不精,倒不如说是林霜儿意志太强,无论国师如何催眠,她潜意识里都在与国师抗衡,因此才会让国师无从下手。

事到如今,虞晚凝只好挥手遣退了国师,遣退了殿内的一切闲杂人等。

霎时,殿内只剩下虞晚凝和林霜儿两人。

虞晚凝语重心长地问林霜儿:“所以,打从一开始,你都没有忘记一切,你还记得夜北承,记得他对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是吗?”

殿内没了其他外人,林霜儿面对着自己的母亲,便也什么都不再掩饰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一直都记得。”

打从一开始,国师就没有对她催眠成功,可她知道,一旦被虞晚凝知道,她没有忘记那些事,虞晚凝会让国师一遍又一遍为她催眠。

她想了想,倒不如就装做忘了一切吧。

反正这段时间,她已经学会了自我调节,只要不面对着夜北承,她总会放下一起的。

可她没想到,夜北承会来到北荣,更没想到,会再次与他相遇。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却不想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努力都分崩瓦解,所有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都涌现在了脑海。

只是,她也早已学会了伪装,她视他为陌生人,不愿与他有任何接触。

可她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放下他,那颗因他而疯狂跳动的心,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那些甜蜜的,缠绵的,痛苦的过往,她还未彻底放下!

虞晚凝叹了口气:“何必呢?霜儿,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呢?忘掉一切不好吗?他带给你的全是痛苦的回忆,霜儿何不将他忘了,重新开始?”

林霜儿道:“可我总有一日会记得所有的事啊,他带给我的甜蜜,带给我的痛苦,我总会在某一个瞬间全部想起来,到那个时候,母后又要我怎么办呢?”

“到时候,母后会再次将我催眠是吗?”

“我一遍又一遍想起,母后便要一次又一次逼我忘记吗?”

闻言,虞晚凝忽然愣住了。

林霜儿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口传来的阵阵悸痛,道:“你们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夜北承如是,母后也如是……”

她语气轻颤地道:“可我有自己的想法,无论他带给我的是痛苦,还是甜蜜,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短暂的忘记,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虞晚凝解释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霜儿……你患了心疾,若是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只会拖垮自己的身体,母后不想再失去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母后无论做什么都愿意。”

林霜儿眼眶有些泛红:“母后,我从未怪过你……可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一下决定?”

虞晚凝便问她:“霜儿想做什么样的决定?当真不愿忘了他吗?如今,你可还喜欢他?”

林霜儿阖着双眼,最后缓缓睁开,眼角有泪滑落,她的声音苍白又无力:“母后,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自然听不得好言相劝,世间多的是空手而回,爱而不得。大抵人这一生总要撞一次南墙,好在……我已经撞过了,往后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虞晚凝静静听着,一时感慨万千,她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更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

她对林霜儿道:“霜儿当真能放下他吗?倘若真的放不下……”

林霜儿轻声打断了她的话:“真正的放下是做到心如止水,而不是刻意逃避,母后……我会努力放下他的,有些痛苦,这辈子尝过一次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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