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庙里,酒鬼和剑客成了酒友。

每当夜晚,剑客总会带回一二猎物。

酒鬼的酒葫芦总会准时装满酒。

他们就在破庙里痛饮,直到天亮。

喝醉后,剑客喜欢谈天说地。

比如灵气下降,如今修仙界里,元婴已经是巨头,只有极少化神在洞天福地中苟延残喘。

多数修士修习凡仙诀和血脉武道。

只有少数宗门,才坚持炼气之法,被称为古修士。

剑客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学葬魔祖师,斩尽妖魔,成为天下第一剑侠。

后来,附近的妖怪被斩尽,剑客背起长剑,再次启程。

临行前,他给酒鬼一块玉佩,自述名叫周英,出自南营城周氏,约定日后在破庙再聚首。

酒鬼在剑客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故人的影子吗,便接了玉佩。

剑客走后,酒鬼又变成了一个人,了无生趣。

那日,他觉得前所未有地疲倦,便寻了个山洞沉睡。

一觉醒来,破庙已经不见。

再寻至南营周府,只寻见一座坟墓。

剑侠周英已逝世百年。

原来,他这一觉,便睡过了普通人的一生。

酒鬼怅然,又开始了流浪,只有黑狗相随。

那年,他回到了隐居的南山,十里桃花开得正艳。

只是桃花下,已经不见那个笑靥如花的玉人。

南山小径又逢春,只见桃花不见人。

玉娘坟前,他久久伫立,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曾经,他的女人里,玉娘最默默无闻,最不引人注目。

她总会默默在他身后,给他最大的支持,将家中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有玉娘在,身后永远可以放心。

后来白羽才明白,那是家的感觉。

可惜明白得太晚,伊人已经不在。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曲悲怆唢呐响起,一人一犬泪落如雨。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白羽和老默,又在南山小筑住了下来。

在玉娘缝衣服的箱子里,他看见了玉娘给他留的信,嘱咐他不要伤心,要振作起来。

玉娘说,遇见白羽,已是用光了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再不奢求能天长地久。

白羽看着信,没有哭,但是却戒了酒。

每日在桃林中,默默生活,仿佛玉娘还活着。

心魔依旧作祟,但他没有炼化,留着心魔多看几眼玉娘的影子。

有时,白羽也会想,当初元雷祖师并没有输。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玉娘也长生,他会不会也建立极乐仙宫。

一年又一年,直到几千年过去,他没有想明白答案。

但是心魔却已渐渐消散,他的眼前,再不会浮现玉娘的影子。

时间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便是心魔,也熬不过几千年岁月。

再后来,又是一轮万载魔劫爆发。

或许因为玄黄界已经远离魔界,这次的魔劫不算太强,几头魔帅带领天魔大军入侵此界。

接着,又是一轮天命九剑出世,九大轮回仙种应劫的戏码。

在白羽的暗中相助下,这次魔劫消弭于无形。

这次魔劫后,羽化城的势力越发壮大,几乎成了玄黄界最强宗门,自称玄黄护道者。

连带的,对白真君的崇拜,也越发狂热。

魔劫过后,白羽带着老默,还去了一趟桃花村。

然而,昔日的桃花村原址,却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老默不信邪,钻入海底试图寻找故地。

万年沧海桑田,抹去了桃花村最后的一丝痕迹,也斩断了白羽来时的路。

他似笑非笑:

“也好也好,一了百了。”

“从此,了无牵挂!”

路过人间,看惯风雪。

从此,他和老默,做了此界的无涯过客。

……

往后的魔劫,一次比一次容易。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慢慢复苏,玄黄界又开始变得欣欣向荣。

这一晃,便是三万年岁月。

那日,白羽驾着一叶扁舟,行至一座小城。

城中有一家豆腐坊,做的豆腐乃是一绝。

白羽带着老默,一人要了几碗豆花,一碗放糖,一碗放盐,还有一碗放芥末加香菜。

老板是个健谈老者,此时没有几个客人,便拉着白羽滔滔不绝地闲聊。

“别看我这铺子小,可是传承久远哩。”

“我们老宋家据说在上古时期也阔过,祖先靠着一尊护家菩萨,渡过了重重劫难,最终在云州开枝散叶。”

“可惜到老头我这,已经是旁支的旁支,先祖只学了一手做豆腐的手艺。”

白羽静静听着,时不时接上一句,让老者越发谈兴大发。

正在这时,一队衙役在城中横冲直撞,张贴告示。

老宋头立马变了脸色:

“遭了,又来收抗魔税了。”

白羽好奇道:

“老丈,什么是抗魔税?”

老宋头道:

“羽化仙门乃是玄黄护道者,庇护人间,抗击魔物,每年都要收取税费,拉人服徭役。”

“以前十年一收,不知怎地改成了一年一收。”

“城里税吏四处摊派,看谁家不顺意,便将今年徭役摊在谁家,多来几次,直接破家哩。”

他话音刚落,一个街坊匆匆跑了过来:

“宋老爹,不好哩,你家又被点中哩。”

宋老头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儿前年才服了徭役,现在还生死不知,现在家里就剩老汉和一个小孙子,怎么能服徭役?”

那街坊在宋老头耳边低语:

“宋老爹,你怎么就不明白,张捕头看上了你家的豆腐坊。”

“你现在把豆腐坊转给他,自然就不会再拉你服徭役了。”

“不然的话,你小孙子只怕也保不住哩。”

宋老头面色煞白,跌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

“我这豆腐坊,可是祖宗留下的产业,都快两百年了,怎么……怎么就——”

一旁,白羽心中冷笑:

“好一个羽化仙门,好一个玄黄护道者,魔劫早已过去不知多少年,抗魔税却收得越急了。”

“当初留下的心血,却成了为祸的灾星。”

他安慰道:

“宋老爹莫慌,我和张捕头有几分熟识,待我和他说说。”

宋老头一回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

第二日,羽化仙宗外,有飞剑自天上而来。

斩破仙城,击伤羽化掌门冷云天,连白真君的衣冠冢也被抹去。

从此,玄黄界再无护道者。

千里之外,白羽目光悠悠:

“人间三万年,是时候飞升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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