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沈家岂不是要为了你得罪章家?那可是文臣清流的表率,况且……这事儿本就是咱们理亏,你可知,若是真结了仇,往后沈家在京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丹娘三言两语就说中了要害。
章家根基深,轻易动不得。
而沈寒天又是当朝新贵,也同样是文臣中的佼佼者。
原本清流与清流才是大家乐见其成的,偏偏沈夫人还想剑走偏锋,攀上皇亲贵胄,好让沈家更快的能更上一层楼。
她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做法很蠢。
若是没有章家小姐这桩事,或许还能成。
可为了一个顺令县主,将整个沈家放在火上烤,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古代闺阁女子最重名节声誉,尤其是文人之家。
若是沈家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怕是那章小姐的婚事就彻底毁了。
到时候原本的救命之恩,就成了结仇。
丹娘才不愿自家跟着趟这趟浑水,是以才行动得这般果断。
听了自家嫂子的话,沈桦的面孔白了白。
他到底不是无知孩童,很清楚这轻飘飘的两句话里藏着的深意。
“那……嫂子打算如何做?”
“我方才去瞧过母亲了,许是这些天累着了,她这会子头疼身懒,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呢。嫂子觉着吧,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既然母亲起不了身,不若就由我这个嫂子出面,替你奔走料理此事,你觉得如何?”
丹娘早就想清楚了,这话说出口也是分外的自然。
沈桦错愕:“嫂子,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常言道,长嫂如母,如今母亲既病着,你的婚事又不好拖延,一来迟则生变,人家章家指不定怎么想咱们;二来么,也是为了三弟你的前程着想,咱们家也是文臣,文臣最要紧的便是风骨二字,本该就是咱们承担,如何能推脱得过去?”
“再者,我朝以礼治国,你想想……你与章家小姐这事儿,若不由咱们沈家先出面,你还要人家女方先开口么?”
丹娘的话让沈桦陷入了沉思。
沈家宴饮一事其实早就传了出去。
在场的女眷一个个都玲珑剔透,哪里不明白沈夫人的意思。
沈夫人不过是想趁着章家没开口,早些将沈桦与顺令县主的事情定下来。
到时候,即便章家不快活,也无法改变了。
只是沈夫人从未想过,那个被夹在中间的可怜的章小姐该何去何从……
若是个性子烈的,在自己沦为满城笑柄之后,搞不好会以命相搏。
沈夫人没想到的,丹娘却想得清清楚楚。
沉默片刻,沈桦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丹娘见礼鞠躬:“那就一切拜托长嫂了。”
沈府很大,困住了沈夫人,拿住了沈桦的意思,丹娘其实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那些个依附沈家生活的同宗亲戚们,其实也就只能在丹娘跟前摆摆长辈的谱,接不接受也要看丹娘的心情。
府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丹娘这头的雷厉风行就叫其他人知晓了。
家中女眷有的胆战心惊,有的愤愤不平。
尤其是那沈二婶婶。
“反了天了,她区区一个晚辈,怎好做出这般忤逆不孝的事儿!”
“她以为带了侯府的侍卫来封了咱们府邸的门,这沈府就由她说了算了?我呸!我倒要出去告一状,叫人家来评评理,有这般做媳妇的麽!”
一旁另外一个生得秀美清雅的女子笑了笑:“二婶婶何必这般生气,横竖又不是你被困了,况且……大房那头不是传话来了,说是病了,这会子只能是大奶奶出面主持家务。”
“病了?老三家的,你莫要在这里胡诌,我们老嫂子是个什么身子,大家心里都有数,昨个儿忙宴饮还那般精神,今儿就病了,什么病呀也好让大夫出来给咱们都说说,免得叫咱们在这儿空操心白着急!”沈二婶婶不客气地冲了一句。
沈三婶却惊讶地放下茶盏:“二嫂子对我凶什么,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你若是不服气,就去大房那头问问呗。”
三婶不是原配,而是填房。
是以她在两位嫂子跟前始终矮了一头。
偏她又年轻貌美,颇得三爷的喜欢,在自个儿院子里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因此也没少被二嫂子拿出来挤兑。
她说完后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施施然起身道:“二嫂子能干,弟妹是比不了了,我那屋里还有事儿呢,先走一步。”
她率先走人,剩下的女眷本也不多,见状也纷纷离去。
大房那头的事情本就不是她们能插手的。
那位沈大奶奶的气势十足,带来的侍卫又个顶个的高大强壮,往那门口一站,光是瞧着就让人害怕了。
三婶步伐袅袅婷婷,一直走到自个儿院子里,身边的丫鬟才问:“太太,咱们真不管这事儿呀?”
三婶抬手抚了抚鬓发,冷笑道:“管咱们什么事?没得好处捞,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了,我可不比那位贤良仁厚的大嫂子呢,出了事有的是人替她兜着,我还道她横行霸道惯了,没成想这会子踢到了铁板。”
她说着,轻轻一哂,“咱们这一房可不管那么多,你也吩咐下去,不许其他人跟着一块瞎闹,若是有人挑唆,你直接报给我,我管不了别的院里的人,难道还管不了他们麽?”
做戏就要做全套,丹娘并不想害了沈夫人的命。
更不想让她的身子受什么损伤。
是以,她请了先前最熟识的张太医过府。
张太医除了在太医院正位添了本子,寻常也会在各个府邸请脉看诊,无一例外这些府邸都是高门大户,轻易自然也请不来太医。
丹娘领着张太医去瞧沈夫人。
那太医刚进门,那沈夫人就一眼冒火:“宋丹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囚禁你婆母!你可知这般忤逆不孝,我可直接越过寒天休了你!!”
丹娘温温一笑,却也不搭理她,转脸对张太医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叫大人您看笑话了,这便是我那婆母,自从宴饮那日回来,便 这般暴躁易怒,原以为是我们做子女的哪里做得不对,可我终归还是放心不下,须得请大人过府瞧上一瞧,方可安心。”
“好说好说,大奶奶您客气了。”
沈夫人气坏了。
“你、你还敢说是我病了?”她抖着手,指着丹娘。
“母亲,儿媳纵然有再多的不是,也请您顾念着自个儿的身子,切莫动气才是。回头等您身子大好了,随您如何打骂,儿媳也绝无怨言。”
她越发暴怒,丹娘就越发体贴小意。
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沈夫人确实狂躁不安,像是得了什么病似的,反观另外一边的儿媳妇,却是那么温柔周到,还特地请了太医与沈夫人看病。
话音刚落,沈夫人便操起手边的茶盏摔了出去:“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