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你在看见了那头灰鲲后,是如何想的?”陆明问到,不等她回答,就给出了答案,“你觉得凭我们可以杀死那头怪物吗?不可能的。人类是杀不死怪物的。人类能做的,只能是从人类层面消灭它——将它的根源抹去。”
“根源?灰鲲的根源岂不就是——”
“是的,只要让《事件》消失,灰鲲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是《事件》的恶念产生了灰鲲,那么,只要让灰鲲事件消失就好了。
许愿也反应过来。实际上她之前在办公室大脑放空之际,也曾产生过这样的念头——说不定《事件》的消失是一件好事情。
没想到,竟然果真是如此。她居然与老大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是,老大你是怎么做到的?抹去了《事件》的痕迹,不仅是在物理层面,而且还是在心理层面上。这已经是超能力了吧?”
“你的预知梦境能力又是从哪里来的?”陆明反问。
许愿恍然大悟。陆明也与她一样,被神明赐予了相关的力量。看着陆明,她的脸上不禁露出兴奋和钦佩,不愧是她最佩服的老大。
“相较于我的预知梦境,老大你的能力要强大太多,也有用太多了。”她由衷说道。
可陆明却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明白,预知梦境只是你能力的衍生产物。你的强大之处在于你的‘身份’——只有你才能够结束灰鲲事件,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即使他们可以杀死灰鲲,也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你是唯一的。”
“而且——”一顿,陆明脸色微沉,“我的方法已经失败了。”
许愿也反应过来。如果陆明的计划成功了,就不该有之后那些自结少女才对。
陆明道:“我的能力应该是无敌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层面,关于《事件》的痕迹都应当会被抹去,但却遇到了意外。”
许愿连忙问道:“就是这个意外让老大你的痕迹消失,被困于此的吗?”
陆明道:“不。将我困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因为要将所有关于《事件》的痕迹都抹去,当然也包括我脑海中的。所以我在自认为已经将所有痕迹都消除干净后,就将自己锁在了这里。”
“这里究竟是哪里?”
“是‘过去的时光’。至于具体是哪一年,并不重要。”陆明沉声说道,“重要的是那个意外。”
陆明反复提及“意外”,许愿忍不住问道:“所以究竟是什么意外?”
“那是一个人,一名二十出头的黑发少年。”陆明双瞳幽暗,“我的能力对他无效,无法删除他脑海中关于《事件》的印象,导致最后功亏一篑——因为,但凡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活人脑海中存在印象,灰鲲的根源就不算彻底消失,灰鲲也就不会消失。”
听着陆明的描述,许愿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傅司的身影。她忍不住问道:“那个人是傅司吗?”
“正是他。”陆明看向她,“看来你现在还保持着与他的联系?”
许愿点头,正想说出就是傅司让她前来这里的,就听见陆明讲出了令她毛骨悚然的话:“可以,继续保持接触。不过已经没有必要试图去杀死他。”
她呼吸骤停,只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期期艾艾道:“什——什么意思——杀死他?”
但陆明却似乎误解了她的疑惑,点头说道:“你杀不死他的,我已经试过了。那人似乎是不死之身,否则我的计划应该早就顺利完成了,灰鲲也早就消失了。”说到这里,他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许愿终于听懂了陆明的意思——陆明曾经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而尝试着杀死过傅司,因为即使无法删除傅司的记忆,但只要傅司死了,他脑海中的痕迹也将烟消云散了。
许愿忽然明白过来:“那老大你之前让我去接触傅司也是——”
陆明点头道:“为了观察他。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没想到他也和我们一样,拥有着超凡之力。凭我的能力,竟然杀不死他。”
许愿浑身发寒,这一事实令她震惊到了极点。她实在无法想象,她记忆中爱憎分明、正义凛然的老大陆明,居然会如此平静地讲出这种残忍的话语,居然会毫无顾虑地去当一名杀人犯。
她眼中的震惊似乎也让陆明明白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皱起眉头,摇头道:“所以我才说许愿你的‘决心’还远远不够。”
“但我们不是警视厅的探员吗?怎么可以变成杀人犯……”她怔怔道。
“你在看了那场梦境后还不懂吗?人类社会中的道德和正义,在面对这些怪物时毫无用处!”陆明厉声道,“为了结束一切,为了让南城保存下来,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关键的时候,就算是让你和我去死——也是必要的。”
许愿神情恍惚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然明白陆明的逻辑,也清楚其中的道理与利害关系,但是她就是对这种说辞与做法觉得别扭,甚至是厌恶和抵触。
但偏偏她又无从反驳,因为此时此刻,灰鲲的阴霾正压在南城以及南城人民的头顶上,随时就会降落下来将一切都毁灭。这种危局令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似乎只要吐出半个字,就会被强烈的负罪感所淹没。
好在陆明也并没有逼迫她立刻表态的意思,他态度稍缓,沉声说道:“许愿,我理解你现在的抗拒,因为这违背了警视厅的守则,甚至是人类社会的道德底线。但这种事情,你之后同样也会遇到,而且无法逃避,因为只有你才能够结束这场事件。你要知道,你的身上可是担负着整座南城。”
静静听着的许愿脸色渐渐苍白。陆明的话并未减轻她的不安,反而加强了她心上的负担,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但陆明似乎并未意识到,仍在自顾自说着:“不过我想也不需要我在这里多说什么,到了晚上你进入梦中,看到更多的信息,见识到真正的‘恐怖’,自然就会明白我所谓的‘决心’的重要性了。”
一顿,他凝视着许愿,平静的声音中透露出彻骨的森寒,“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局限于人类的姿态,是无法杀死怪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