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就语出惊人。
“现代国家政权，也是宗教吗？”
林安微微一愣，忍不住在脑海中重复这段话。
楚安写下的这段话并不复杂，虽然用词有些古怪，但林安很清晰的就能看懂楚安在表达什么。
只是现代文明与宗教，两者联系在一起，竟让他有种淡淡荒谬和违和。
在他认知中，现代国家政体是先进的，代表人类的进步。而宗教是野蛮落后的，可以说是限制人们思想，以欺骗为手段压榨人类的糟粕。
如果不是要凝聚信仰之力，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不想建立地上神国的。
但在楚安看来，两者却是一样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林安目光凝重的继续往下看。他到想看看楚安为什么这么说。
...
“无论现代国家体系伪装的多么先进文明。本质上，国家权力依旧和神权来源没有任何不同。”
“区别只在于：现代国家权力来自公民自愿上交的暴力权，生命权，自由权。而宗教神权，则是来自于恐吓，欺骗，强迫信徒上交出自身权利。”
“以现代国家的暴力机关为例，其权利便是来自于公民【主动】放弃自由使用暴力，由国家统一使用。”
“以受到伤害，复仇为例。人天生就可以在遭受攻击时进行反击，亦或者杀死任何人。这是人类，每一个生命个体与生俱来的“权力”。”
“但将权力上交给国家后，个人将失去暴力自由，受到法律限制。”
“而国家暴力机关在吸纳了大量权利后，便可统一使用权利，组建军队，对其他个体或群体实行暴力。”
“这在本质上和集中力量，集中资源没有任何区别。亦和宗教审判庭，神战军团没有任何不同。”
“只不过前者以思想，国家，民族认同等文化理念，迫使公民主动上交，而后者则以死后进入地狱、末日审判、天父爱人等精神恐吓，欺骗信徒被动上交。”
...
短暂停顿，林安看完第一段话后，顿时心头一震。
“国家权力，来自于公民上交的权力...和宗教权力的来源，没有任何不同。”
忍不住低声重复下，林安微微张嘴，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原因很简单，这句话他早在小学政治课本上就看到过了。只是，说的没有楚安这么直白罢了..
不过...
林安眉头微皱，他还是觉得两者有区别的。
信仰之力是有实质的。严格来说，虽然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会让神明更强大。但神也是有力量的，并不是做什么都让信徒去做。
如果把国家意志类比成神明意志，那神明意志的主观性更强，更具体。
国家意志很难像神明意志一样，单独决定去做什么。
不仅如此，前者是物质，后者已经属于超凡力量的范畴了。
“以某种国家形态吸收信仰吗？那吸收来的东西，很难称之为信仰吧？就算凝聚出来意志，也不能称为神吧？”
联想思考。
隐隐之间，林安似乎想到了楚安当初想做的事是什么，又为什么迟迟没做。
“楚安那家伙，当初是想设计出一套新的国家体质，代替宗教为我吸纳信仰吗？”
“以国家的名义吸收信仰，阻力会比宗教小很多，而且...”
沉思中，林安眼前陡然闪过黑帝等人带来的那批四阶。
他想统一全球建立帝国，也是参考了黑帝背后的文明形态。
“原来如此...我之前就疑惑过，信仰之路这么强，基本上每个文明的领袖都应该尝试走这条路。但真正走上信仰之路的五阶却那么少。按理说应该都会不甘心吧？”
“不是没走，而是知道难度太大，不甘心下，选择了“半宗教”？”
清吐一口气，林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五阶，果然没那么简单。
“如果说我不是三路齐走，那楚安写的这些东西，对我还挺有指导意义的。”
“可我必须凝聚信仰啊...用国家代替宗教，对我来说效果太差了...这条路我没法走。”
心头一沉，林安苦笑一声，也大概猜到了这份手册楚安为何没有交给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楚安研究到最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果不其然，林安低头再看，下面的内容开头第一句，赫然便和他想的差不多。
“诚然，国家在本质上和宗教相同，但无法凝聚出真正的信仰力量。”
“这是国家统治阶级为了避免“思维”分裂，亦或者诞生出真神类意志集合体的妥协产物。”
“个体极难承载群体意识，虽然群体意识力量凝聚神格后更加强大，但个体无法保持自身的完整性下，必然会走向失控，自我毁灭。”
“在人类历史中，我们亦能看到人类逐步认知到这一点，从而做出的改变。”
“如原始社会体系中，【天神指引】：统治者本体既是真神。到封建时代早期的天子（神格化身），统治者为真神附体。再到中期的君权神授，天人感应。统治者不再是神，而是接受真神信息。”
“这些改变，无不是在弱化个体和神格之间的绑定，不再凝聚神灵意志，避免个体遭受群体意志的分裂冲击。”
“而现代的国家，更是将神格意志瓦解到极限，避免走向毁灭。如法西斯主义，种族主义，帝国主义等一系列具备高凝聚性的结构偏向。”
“人们通过联邦制，会议制，三权分立，军政分离，消除个人崇拜等一些列手段，避免信仰凝聚。”
...
“哗啦”
林安沉默的翻到第二页，心中感慨。
从楚安写出的字里行间中，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认真写下这些思考，努力探寻本质的那一幕。
在他不知道，也从没想到未来的路要怎么走的时候，楚安早已默默的在他身后，日夜不眠的为他寻找破局的办法。
“从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到现代吗...”
“从人类的每一步足迹中找寻答案吗？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查了多少资料..”
林安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心中突然有点怀念那个家伙了。
“楚安...”
低声念出那个名字。
林安眼中满是复杂，虽然有时候他很讨厌楚安，经常怀疑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在算计自己。但一路走到现在，楚安一直如他所说一般，从没有害过自己。
林安目光快速扫过第二页的内容，也没抱太大希望了。
一眼看去，几乎都是楚安认认真真，严谨分析每一个时代的信仰和文化演变。
这东西也许很有研究价值，但对于他现在的处境，并无太大帮助。
第三页..
第十页..
第二十页..
...
“楚安，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不知看了多久，林安轻声叹息。
他手中的手记已经快翻完一半了，但依旧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只是，正当林安只打算快速看完，准备“放弃”时。
哗啦一声，第二十一页，一行标红的文字，陡然映入他眼帘。
..
“综上所述，虽然我们从人类历史中，无法找到完美凝聚信仰的办法。任何信仰途径必然需要暴力清洗以及承受混乱。”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路可走。”
..
“在人类历史中，每一次思想主义的出现，都是一场文明变革，每一种思想，都是比拟末日灾变下的救世之光。”
“这些思想能指引人类文明延续至今，屹立不朽。那其中必然蕴含着直至本质的正确道路！”
“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
“林安。”
“当你看到这句话时..”
...
...
“我应该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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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光照在林安陡然收缩的瞳孔之中。
看着第二十一页，好似横跨时空，用红色水笔写下的那句话。
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