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未迟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此刻的震惊。

一个皇帝,竟然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不仅对梅家百般羞辱,竟是还不惜利用自己的儿子。

难怪琴相濡心中的仇恨这么大,这么深。

琴相濡站起身,转身背对雁未迟,许是不想让雁未迟看到他此刻脸上的情绪。

他继续说道:“进入十四楼的姑娘,像我娘这种,才学兼备的,还是官家出身的,完全可以选择去东楼,卖艺不卖身。可却因为他的话,我娘不得不堕入风尘,在西楼卖身。这里表面繁华,可实际想生存下去,并不容易。因为十四楼不会给姑娘提供衣食住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花银子来买。而银子,全靠接客。客人的给的银子,十四楼还要分去八成。只剩下两成,能自己使用。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不停的接客……”

说到这里,琴相濡的声音都颤抖了。

雁未迟眉头微蹙,心中明白,他这是在自揭疮疤。

琴相濡走到一个衣柜面前,看着它继续道:“我娘刚进入十四楼的时候,因为被父皇……所以十四楼的管事,不知父皇是不是对我娘还有心思,便没有逼她立刻接客。过了一两个月,发现我娘有了身孕,那这是皇子,十四楼的管事,更加不敢怠慢。我娘也天真的以为,可以母凭子贵,至少让她离开十四楼,让父皇赦免外祖的大不敬之罪。可没想到从怀孕到生产,从生产到出月子,父皇一个字都没有过问。”

雁未迟眉头紧锁,开口询问:“他完全不理会你们?就连你,他也不管不问?”

琴相濡嗤笑一声道:“何止呢?若是完全不理会,十四楼碍于我的出身,多半也会对我娘礼待。可就在我娘出月子之后,十四楼忽然开始逼迫我娘接客,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说我娘应该为梅家犯下的错,来恕罪。就因为他一句话,十四楼断了我娘的衣食,我娘为了养活我,为了让远在荒漠之地的外祖能过的好一点,便只能认命,没日没夜的接客。”

说到这,琴相濡指向那个衣柜,开口道:“十四楼没有我单独的住处,我娘在接客的时候,又不放心将年幼我赶出去,就只能将我关在这里,她用棉花塞住我的耳朵,让我躲在这,不许吭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开阔的地方。有些地方太狭小了,令人……透不过气。”

琴相濡没有回头,可雁未迟知道,他此刻已经泪眼婆娑。

他的声音是那么颤抖,语气是那么悲戚。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爹?

她以为雁寒山已经足够王八蛋了,没想到这南滇的狗皇帝,胜过其千百倍。

就因为自己的自卑,就觉得梅老大人羞辱他。

就因为觉得受到羞辱,就要百般残害梅家,甚至不惜残害自己的骨肉。

他让梅若兰和梅老大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不就是让他们彼此互为牵挂,互相掣肘。

还真是连死都不敢死,生怕连累了千里之外的亲人啊。

难怪琴相濡曾经说,死也是一种选择,可有些人,连死都选不了。

雁未迟觉得胸口一阵阵闷痛,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都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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