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安和云蔓走进剧团,被谢芝兰和柳青瑶挡住去路。
谢芝兰怒目看着许静安,“唱堂会,你为什么不叫我俩?”
许静安笑意清浅,“这活辛苦又不讨好,我怎么能麻烦你们。”
柳青瑶俏脸蒙着寒意,“哼!你现在翅膀硬了,有刘院长给你撑腰,看不上我俩是吧?”
许静安笑了。
刘院长给她撑腰?她跟他又不熟。
这是又青口白牙的造谣,带节奏。
这边一闹,其他同事都围了上来。
谢芝兰轻蔑地说,“难怪哦,勾搭上了副院长,可以去有钱人家唱堂会,这么多兄弟姐妹,为什么单单叫你?”
云蔓伸手指着谢芝兰,“你嘴吃……”
许静安将云蔓的手扯下来,将她拉到身边,指尖在她掌心里划了一下。
她淡笑出声:“你们要是想去,跟刘院长说一声,他要愿意换你,我把定钱转给你,我退出。”
柳青瑶冷哼道:“这狐媚子一来,就把很多姐妹的饭碗砸了。”
四周有人附和,“对啊,对啊,她俩一来,抢了好多戏。”
女人多的地方,戏就是多,口水仗随时能打响。
特别是剧团这种地方,人人都装着唱本,哪个心眼子不多?
随便一个挑拨离间就能激起口诛笔伐。
修竹拨开众人走进来,笑着说:“都有被人请出去唱戏的时候,今天是她,明天是你,风水轮流转,许静安是新人,人李家就是图个新鲜。”
柳青瑶蓦地红了眼睛,嗓音拔高了几分。
“谁不知道她一来,你的魂就被勾走了,台上台下的你都帮着她,这团里的姐妹们,哪个得你正眼瞧过?”
修竹脸一沉,温润的眉眼瞬间冷了下去。
他是唱小生的,生得面如冠玉,挺拔颀长,端方雅正,在团里有“第一小生”的称号。
此刻,他清润的脸上显出一丝薄薄怒气,“在这团里,不是今天你我搭戏,就是明天他她搭戏,大家都有同台唱戏的机会,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都知道修竹这人性情温厚,今天这番话却说得很重,直接质疑柳青瑶的动机,就差没明说她故意挑事,乱扣男女关系的帽子。
柳青瑶脸色发白,颤着声音说,“你就是偏着心帮她,不就喜欢上她了吗?”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修竹。
修竹脸色淡漠,“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助难道有错?”
柳青瑶脸色倏地变了。
“都干嘛呢?这么闲。”清丽的女声响起,宋清秋走过来,笑着说:“咳,都是师兄姐妹,转来转去都在这巴掌大一个地方。”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眼许静安,“静安呐,别跟她俩一般见识,她们也是最近活不够满,心里有怨气。”
许静安浅浅笑着。
这不是劝架的,倒是来火上浇油的,顺便帮她和云蔓拉拉仇恨。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吵的,团长多排点戏,多出点外场,看大家还有没有精力吵!”
宋清秋笑着揽过柳青瑶和谢芝兰,安慰了几句。
许静安拉起云蔓往里面走。
云蔓小声嘀咕,“你干嘛拦着我?她那嘴太贱了,欠撕!”
许静安笑,“这种吵架最没意义,有理一吵也弱三分,她们在剧团时间长,是她们的朋友多还是我俩的朋友多呀?”
云蔓想想,点头,笑道:“还是你清透,我这明城人的暴脾气,有时真忍不住。”
她看了看四周,凑到许静安耳边,“柳青瑶该不是喜欢修竹吧,你看她那样子,明显是吃你飞醋,难怪一来就针对我俩。”
许静安只笑了笑,挽紧云蔓的胳膊往练功房走。
另一边。
谢芝兰不服气地说:“清秋姐,为什么这么好的堂会指名要她?我们从来没碰到李家这样的豪门。”
宋清秋撇撇嘴,身体隐在窗户下方的半截阴影里,“谁让她长得好,豪门请她还能为了啥?还不是看她长得好,请过去唱戏撑撑门面。”
柳青瑶咬着唇,脸上一片绯红,眼里也是红红的,“惯会勾引人的骚货,一来就把人的魂勾走了,上次为了她,把人揍了个半死,今天,又为了她……”
宋清秋睨她一眼,笑道:“不是我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怎么和人抢男人?那人吃软不吃硬,在剧团这么久了你还没摸到他脾气?”
谢芝兰挽着她的胳膊,噘着嘴说:“清秋姐,为什么刘院长这次不帮我们?”
“哼!”宋清秋冷笑,“那个死变态……”
……
李家寿宴的堂会,修竹成了临时班主。
今日刚好是周六,不到十点,两辆商务车后面跟着辆大货车开到宴会地点。
李家的寿宴在一个大型中式会所里操办。
许静安他们到的时候,古色古香的超大宴会厅里,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
李家的这次寿宴花了很多心思,规格很高,装点的庄重又很有寿宴气氛。
云蔓咂舌,笑着说:“有钱人的世界真壕啊,我算是开眼了,寿宴还能这么办。”
许静安嘴角勾着了然于心的浅笑。
豪门圈子里,寿宴,订婚宴,婚宴,生日宴……都不是单纯的宴会,而是通过这种宴会扩展人脉,打通和维系上流圈层的人际网。
大多数时候,是生意经。
李家安排了专门的化妆间和换衣间,男、女都有,挺方便的。
第一个剧目是修竹和刘萧的《群英会.草船借箭》选段,大概八分钟。
两人化好妆,就等十二点半准时上台。
许静安化好妆,穿戴好一身行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云蔓的妆也化好了,衣装师傅正在帮她换装,她要跟许静安同时上,补一个宫娥位。
修竹下了戏台过来跟许静安说,“李家让你一点四十五分上。”
许静安回说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冠,云蔓和另外五个宫娥则拿出灯笼和掌扇道具。
七人提前站到戏台后方候场。
伴奏一响,四个提灯宫娥率先开道,许静安在两个掌扇宫娥的簇拥下,轻移莲步,摆驾出场。
她右手扇交左手,右手折袖打袖花抖袖,左手扇交右手,左手折袖打袖花抖袖,整冠亮相。
宴会厅里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许静安放眼扫了一眼整个宴会厅,足有几十桌,高朋满座,衣着无一不光鲜亮丽,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个老人,身着红色印花唐装,想来就是今天的寿星。
目光扫到老人斜后侧的男人时,许静安愣了一下,差点忘记手上和身体的动作。
实在是这个男人太耀眼,在人群中,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他坐在一群有点年纪的人当中,西装革履,戴着条蓝色印花领带,大背头一丝不苟,气场强大,与周围有点格格不入!
许静安连忙把目光收回,折扇半遮面,轻轻移开往右往左再往右。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啊,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人美声甜,第一段唱腔刚唱完,宴会厅又响起如雷掌声,还有叫好声。
《贵妃醉酒》选段十分钟,全场都是许静安一个人唱,是很多戏友喜欢的剧目。
郁辞慵懒地坐在餐桌旁,神情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周围的一切都无法真正引起他的兴趣。
然而,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戏台上的杨玉环,欣赏她舒展曼妙的台步时,整个人却在一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彻底凝固。
饶是她化着再厚的戏妆,那无比熟悉的身影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姿态舞动着轻盈的水袖,伴随着婉转的旋律咿呀吟唱着。
那竟然是许静安!
一无是处的许静安。
她竟然会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