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敏仪率大军西行,连日赶路虽然信息交换多有不便,但前线的情报仍然不断送到她的面前。
与西夜的战事战况胶着,更兼西戎军队虎视眈眈,沈久明率领剩下的军队勉力维持。
京城的援军远水解不了近渴,沈久明只能向附近的驻军求援,白舒哲派白亦凯带三万大军支援沈久明,这已经是北狄边境所能抽调出的最大兵力。
但宣朝军队粮草不足,士气低迷,而西夜军队兵多粮足,攻城掠地不说势如破竹,却也将平西军打得节节败退,只能延缓西夜军队的脚步。
现在西夜军队已经围困了云暮城,蓝敏仪看到这儿心一颤,蓝晏姝和李文岚正在云暮城呢。
李文岚头胎生了个儿子,蓝晏姝去西境照顾女儿外孙。
战争将要爆发时,蓝敏仪曾去信让她们回京,但李文岚又怀了二胎,舟车劳顿不便,且云暮城已经算是后方了,当时没人想到此战会打成这样。
等到李文岚生了女儿,云暮城已经离前线不远了,城内气氛紧张,但完全可以将她们接出来,无非是在路上多照顾一下李文岚这个产妇。
但蓝晏姝是蓝家人,虽是后宅女子,却自有蓝家的傲骨和志气在,断无兵临城下弃城而逃的道理。
曹思泓又在前线,若他的家眷率先逃出城,势必引起百姓恐慌,所以蓝晏姝母女只将两个孩子悄悄送了出来。
母女二人活跃在城里安抚民心,发动百姓,保障后勤,安置伤兵。如今被困在了城内。
“平毅和平安到哪儿了?”蓝敏仪脸色黯然地将情报按原样折好放到一边,询问李文岚一双儿女的情况。
“大军前往靖州时,与护送表少爷和表小姐的车队错开了,他们如今应该已经过了陇西。家主放心,护卫们都是好手,绝不会出差错。”负责安排此事的蓝星回道。
蓝敏仪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左手又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的是她亲手雕刻的蓝敏怀的雕像,已经陪了她许多年了。
“家主,平叔传信要来边境。”蓝笛再次于蓝敏仪伤感时转移话题。
随着蓝敏仪和她身边下属的日益成熟,蓝晏清留下的人开始逐渐退出中心位置养老,平常处理处理府中琐事,去学堂和善堂培养培养新人。
一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蓝敏仪行事已形成自己的风格,当年为蓝晏清培养的这些人并不适合蓝敏仪,他们已经将小主子扶上马,送了一程,可以功成身退了。
二来这些人虽然才四十岁左右,可毕竟是多年拼杀过来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旧伤暗伤,比不得年轻人了。
这次随蓝敏仪出来的,只有蓝星一个长辈,且其性格冲动有些偏执,还比不得蓝敏仪和蓝笛冷静稳重。
云乔对此十分不放心,所以京中的事一处理完,就把蓝平派了出来。
“也好,这边的情况,还是平叔知道的多一些。”蓝敏仪极力让自己成长起来独当一面,但有年长者扶持,心还是会不自觉地踏实一点儿。
“西戎的使臣应该已经入京了吧?”蓝敏仪又问道。
“算算时间,前日就应该到了。”蓝笛回道。
“我们需要加快脚步了。”蓝敏仪身体微微向后一倚。
“家主,稍安勿躁,左不过还剩五天的路程,不宜加快行军步伐,若抵达战场的是一群疲兵,于事无补。”蓝笛劝道。
“不是大军,我和忆丰带骑兵先行一步,将辎重留给步兵,只携带必须的粮草,轻装上阵,应该能在三天之内赶到前线。
蓝笛你留下协助尤将军,给你一百亲兵,盯好了尤将军,莫让他头脑一热,犯了之前的毛病。”蓝敏仪迫切地想要赶往前线。
“如此倒也可行。”蓝笛点点头,已经临近边关,再让骑兵随步兵行军反倒浪费了优势。
“即如此,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众将官来中军议事。”如今在行军途中,大军绵延数十里,前军后军来往不便,所以省了每日的点卯,议事时另行通知。
同一时间,林启随着运粮的商队露宿在荒郊野外,因为林启这段时间南来北往、东奔西走,行程不定,林宇的信今天才送到林启手上。
宽敞的马车里,林启就着烛火在阅读祖父的来信。
一共三封信,按照时间顺序先是一番严厉的斥责,然后和缓了语气讲清利害,最后告诉他西境军粮问题已解决,命他迅速回京。
感受到祖父字里行间的沉重,林启心中充满了愧疚,他几乎是拿祖宗基业来成全自己的痴心妄想,害得祖父花甲之年仍要为他善后。
祖父通过左相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一是为了给他做掩护,二是为了向陛下表明林家的态度,林家忠于君主,绝不动摇。
林启知道,他最正确的做法是赶紧回京,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放弃了心中野望,可他实在不甘心,哪怕让他远远看一眼也好。
最初他离京时只是想尽力筹措些粮草,不希望蓝敏仪初次挂帅就因粮草受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非常希望去看一看战场上的蓝敏仪,看看最真实最耀眼的她。
这个想法来的突然且猛烈,正如他对蓝敏仪的爱意,莫明其妙却热烈赤诚。
在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两人话都没有说几句的情况下,他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他自己都说不出其中的道理。
将信收好,林启起身下了马车,举目望向夜空,秋日的天空格外深邃高远,一弯残月在群星环绕下澄澈空灵。
微闭双目感受着秋日凉爽的夜风,心中的燥热被吹走,人也通透了许多,既然已经行至此处,何不去亲眼看一看,这只怕是他可以离殿下最近的一次了。
心中痴念已被祖父知晓,估计也瞒不过陛下的耳目,他若是现在回了京城,以后再难见公主一面了。
罢了,最后再疯狂一次吧,此生也算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