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敏仪兄妹两人快马回府,在门口就碰到了宁如愿,确认了凌楚的死讯。
蓝敏行要去查看尸体,泪眼朦胧的蓝敏仪也要跟着,被宁如愿拦下了,怕她太小,受不了。
“宁母妃,让她去吧,她总有长大的一天,生在蓝家,这种事儿不可避免。”蓝敏行说道,他们蓝家人,见不了死人是不行的。
最后蓝敏仪见到了凌楚冰凉僵硬的尸体,双目紧闭,脸色青黑,泛着浓浓死气,这是她第一次见死人,还是与自己亲近之人。
从前满是温柔疼宠的眼神再也不会出现,嘴中再也不会吐出逗她笑的语言,再也不会陪着她出去玩。
蓝敏仪有些不能接受,前几天还吵着要她给养老送终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蓝敏行强忍悲痛掀开了凌楚身上的床单,查看他胸前的伤口,确实是北狄特有的弯刀所杀,下手干净利落。
旁边的蓝敏仪也看到了凌楚身上干硬的大片血迹,几乎布满整件衣服,蓝敏仪有些不能接受的握紧了宁如愿的手,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宁如愿将她搂进怀中拍了拍。
宁如愿抬头看着蓝敏行说道:“我已经将府内的人都派出去查找线索了,可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那条小巷太过隐秘,很少有人经过那里。”
“那小巷再隐秘也是在防守严密的关城里,北狄探子居然明目张胆的在城内杀人,杀的还是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军医,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蓝敏行很疑惑。
虽然很久之前,凌楚就说过要给蓝晏清提供毒药用在敌军身上,可也从没真用过,他之前为躲慕雅,行为也很低调,北狄探子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杀个二流军医,图什么啊?
“凌楚是被那慕姑娘请出去的,会不会是她爱而不得,因爱成恨,一怒之下杀了凌楚呢?”宁如愿猜测道,“之前听说她是异族之人,不知可是北狄人?若是的话,用北狄弯刀也说的通。”
“不会是她的!”蓝敏仪从宁如愿怀中出来,摇摇头很肯定的说,她哭得满脸泪痕,眼眶红肿,脑子却很清醒。
“虽然她是北狄人,但我听凌伯伯说过他们的事情,若说她将凌伯伯强行绑走这有可能,可她绝不会伤害凌伯伯的。
她出身于北狄大贵族慕家,她姑姑还是从前北狄王的王后,她做为慕家灭门后唯一的幸存者,会不会手中有北狄的机密?
而她将之给了凌伯伯,没想到被北狄探子发现,给凌伯伯带来了杀身之祸。”
“他们纠缠了二十多年,凌伯伯除了不同意在一起,也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慕姑娘不太可能痛下杀手,那她之前的一切追求和坚持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反倒是敏仪说的有些可能,可是她离开北狄这么多年,北狄那边从未追捕过她,那她逃走时应该没带什么重大机密才是,否则北狄怎么会忽略她的存在?
而且在这个时候,值得隐藏很深的探子冒险杀人,那必是与战局有关的布防图、舆图之类的,可人和地形都是不断变化的,这些东西经过二十多年,还能有多少价值?居然能逼得探子狗急跳墙。”
蓝敏行分析道,想不明白是什么信息这么重要,“算了,派人去追,不管怎么样都得找到她,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凌伯伯的人,找到后就清楚了。”
“已经派人去追了,但还没有消息,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过了寒石城了,再找就麻烦了。”宁如愿回道,“我们下午才得到消息,太晚了。”
“王叔曾经派人详细调查过她,对于一个出身这么复杂的人,王叔肯定不可能完全信任,就算不派人监视,也一定有办法随时找到她的,我给王叔写封信询问一下。”蓝敏行说道。
对于凌楚的后事,之前就说过,他养老送终就指望着蓝敏仪兄妹三个了,而他第一次跟蓝晏清上战场时也交待过,若他不幸阵亡,就将他葬在出生的小山村里,葬在父母身边。
凌楚出生在距寒石城不足百里的村庄,如今弘嘉帝将大军挪到了关外,一门心思要打个大胜仗,蓝敏行兄弟两个都不得离开军营,所以这事儿就落在了蓝敏仪头上。
“敏仪,明天你就带着凌伯伯的棺木离开,去桃山村,让他入土为安。”蓝敏行拍拍妹妹的肩膀。
“为什么这么着急?我们还没有给凌伯伯举行葬礼啊?凌伯伯这些年为我们家、为平西军做了多少贡献,他的身后事怎么能这么草率?”蓝敏仪瞪大了眼睛,不满地质问道。
“如今大战在即,城内又出了北狄探子,再大张旗鼓的举办葬礼既不合时宜也不安全。况且凌伯伯并不在意这些虚的,他会理解我们的,我们只要记得日后多去看看他,他就会很高兴的。”蓝敏行劝道。
从本心来讲,蓝敏行也不能接受将凌楚草草安葬,可如今真的没有办法。
弘嘉帝一门心思地要主动出击,蓝晏清极力阻挡,今天下午已经被卸了兵权。
这兰谷关眼看就要不安宁了,大战一触即发,还是早早将凌楚和蓝敏仪送走为宜,到时候只怕就顾不上他们了。
交待好了一切,蓝敏行命人将妹妹送回了房间,看着宁如愿说道:“宁母妃,你明日也返回寒石城吧。”
“这么急着让敏仪将凌楚带走,连个让人给凌楚送别的时间都不留,现在又催着我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宁如愿问道。
与蓝敏仪不同,宁如愿在边关多年,心理承受能力强多了,所以蓝敏行也没瞒着,“今天下午,父王被陛下卸了兵权,一旦爆发大战,这兰谷关就得乱了,宁母妃还是早点儿回寒石城,也好协调军需,安抚百姓。”
宁如愿摇摇头,“我不走,就留在兰谷关,大战爆发,这里的百姓更需要安抚,单靠衙门那几个官员差役是不行的,至于那些京城来的贵人老爷们,不添乱就不错了。寒石城那边有你母妃在,不会出问题的。”
“这里太危险了,还是……”蓝敏行坚持。
宁如愿打断了他,“行了,你还得连夜回军营,别啰嗦了。你们还小的时候,我曾跟着你们父王上战场杀敌,如今不过是在城内,有什么可怕的。”
蓝敏仪回到房内,也没心情用膳,只草草喝了两口粥,云默怕她心情郁结,强吃下去再积了食,也没深劝,只早早伺候她歇下,“小姐早点儿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蓝敏仪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也没能睡着,云默去准备明日出发的事,值夜的是小丫鬟听心,听到里面的动静问道:“小姐睡不着?那奴婢给您点上安神……”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可蓝敏仪的眼泪已经下来了,知道她噩梦缠身,就花了十几天给她配安神香的人已经不在了,说好给他养老的,可他还没来得及老呢。
蓝敏仪第一次直面身边亲人的离世,没那么容易缓过来。
“小姐……”幔帐外传来听心小心翼翼的呼唤。
蓝敏仪擦擦眼泪,“去给我点上安神香吧。”凌楚给她配香不就是希望她能睡得安然吗,她怎能辜负这一片慈爱之心。
不多时,香炉里就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香烟,香味儿传入幔帐,还是那样的清甜安逸,蓝敏仪眨眨眼,努力克制眼泪。
入睡前,她想起了凌楚的成果,“听心,你去通知乔爷爷,让他将凌伯伯房内的东西整理一下,药物、医书都妥善收好,另外将所有的方子都抄一遍,我们带走。”她有种预感,她会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