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池和秦夫人在讨论申一屏时,申一屏正在赌博,他的额头青筋凸起,汗水涔涔而下。他已输了一千两银子,今天的手气怎这么差?
他玩儿的是最为有趣、最为新颖的赌法——斗鸡。
他选的是一只高昂着头的大红公鸡,它那一双眼睛,似申一屏般骄傲,仿佛它是鸡中的王者。它的爪子也十分锋利,爪子上还留有其他的鸡的毛。申一屏一看到它,眼睛立刻就直了,这只鸡若不赢,还有哪知会赢?
对方选的是一只灰白色的公鸡,个头没他选的小,爪子没他选的锋利,嘴壳没他选的尖硬,就连色泽都不甚光鲜。可偏偏申一屏所选那只输了。
申一屏大骂一声晦气,一看对方那得意洋洋的架势,心头火起,喝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咱们换种方式赌过。”对方是个红衣大汉,长得粗大,一看就是狠角色。可申一屏不怕,这世上谁能狠得过他?他在十二岁时已经杀了三个人,那三人死得就像是意外坠崖,无人知晓他是凶手。他二十岁时剑法已经十分了得,仗剑打败了崆峒派号称“崆峒第一剑”的无须子。
他在得意之际,丝毫不敢懈怠,他深知在江湖上越成名越危险的道理。在他三十岁时,已经被封为“江南第七剑”。江南有七名了不起的剑客,而他便在第七位。
那红衣大汉哈哈笑道:“但凡是赌博,随便你是何种方式。”
申一屏也不是蠢笨之人,知道对方是个赌术高手,心头想着对策。他已和对方赌了三个时辰,换了三种方式,第一是赌简单的“掷骰子”,比大小,他们连赌了十把,他只是赢了一把。第二种是赌牌九,他输得更惨。所以他在输了第二次之后立刻换成斗鸡。
他是这家赌坊的主事,哪知鸡对能斗,他原是清清楚楚。可他居然还是输了,他猜想对方肯定是做了手脚,可却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时出手以及怎么出手的。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能含血喷人。
申一屏目光一扫,看见与红衣大汉一同进门的一个男子和一名美貌女子正在喝酒,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道:“我们比试脱衣服。”
什么?!
红衣大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就比脱衣服。”
申一屏继续说道:“可光是你我二人比试,那有些不公平。你们不是有三个人么,那就三个人一起来脱。”他手一拍,身后便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是申一屏的心腹,最喜寻花问柳,脱衣服的速度比他出剑还快。那女子是申一屏的小妾,申一屏对她脱衣服的能力相当有信心。
红衣大汉已皱紧了眉,回头看看坐着的汉子和那名美貌女子,迟疑道:“这••••••”
申一屏大喜:“不敢么?既然不敢,那就把你赢的钱全部交出类,然后脱光了衣服,学两声狗叫,围着这几张桌子爬几圈。”他的手下开始大笑,他们懂得揣测主子说的话,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
红衣大汉又迟疑:“这••••••”
申一屏更喜:“敢赌不敢输么?”
红衣大汉犹豫:“这••••••”
“你们在赌前并未立下赌注,不敢比认输,那也只是比赌注多赔两倍而已。为何就成了你说的那般?”
申一屏一愣,看向说话之人,说话的是门口进来的一条汉子,阴寒着脸,似乎每个人都欠了他钱。申一屏一见这人,瞳孔立时开始收缩,嘴里吐出两个字:“冷大哥。”
冷池缓步走到红衣大汉面前,问道:“好汉尊姓大名?”红衣大汉瞬时抬高了头,高声道:“天山红衣圣者,魔冷红,你们叫我魔爷。”他说得极其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他的名号。
冷池道:“魔爷,你在此处赢的钱尽数带走,若还未尽兴,也可随便赌,随便吃喝,这里已无人敢阻拦你,无人敢找你麻烦。”他低着头以一根细细的竹签拨弄着指甲,道:“这杭州城,恐也无人敢为难你。”
魔冷红笑问:“哦?为何?就因为你?”
冷池道:“不,只是因为魔爷您。”
魔冷红面露得色,道:“唔•••小兄弟说话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冷池。”
“可惜就是说话冷冰冰的,不像魔爷我这般亲和,你的架子太大了。”
“是,魔爷教训得是。”
“你肯听魔爷教训,那很好啊,有些小兔崽子不仅不听魔爷我劝导,居然对我不客气,那可就不妙了。”
“是,魔爷说得对。”
申一屏冷眼看着一切,道:“冷大哥,你就容这人放肆?”
冷池目光一抬,看向申一屏,冷冷道:“那你的意思是?”
申一屏怒哼一声,道:“杀了他。”他的手下已握紧了刀柄,只要申一屏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出手。魔冷红却不紧不慢的在冷池周围踱着步,嘴里念道:“世风日下,魔爷在天山待得久了,不知道原来江南一带的人已经不懂得尊重前辈了。”
“魔爷,你过来。”说话的一个娇嫩动听的声音,魔冷红霎时间没了嚣张气焰,乖乖的小跑了过去,站在那女子身侧,道:“小姐有何吩咐?”那女子道:“这里不好,我们走吧。”魔冷红连连点头:“是是是。”
冷池冷着眼看着三人离去,回转身子,道:“你也知道,秦大哥离世,本门就靠我们了。上官元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其矛头肯定是针对我们的,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小心谨慎么?”
申一屏垂着手听着,冷池继续道:“夫人已经下了命令,赌坊的好手找一些回去守总堂,赌坊可以不要,秦家剑派的总堂必须守住。”
申一屏连连点头,道:“夫人说得对。我这就选一些人给你。”他略一迟疑,道:“不过•••咱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喝酒聊天了,不如••••••”
“好。”
他没想到冷池答应得那么快,愣了一愣,随即拊掌道:“好,来呀,备酒席。”
“不过是在半月之后。”
申一屏感觉胸中的怒火压抑不住了,他与冷池毫无差别,他和冷池一样能打,一样能谋。偏偏秦枫重用了冷池,使得他不得不听命于冷池。到了秦枫已经死去的这个地步,他居然还趾高气扬,申一屏真想杀了冷池,取而代之。
可冷池已转过了身,道:“快把你的人叫出来,让我带走一些。”
申一屏强笑道:“是。”
冷池带着人走在路上,此时夜幕已降临,他的胸中也似黑夜一般,看不到光明。心忖:“秦大哥死了,留下夫人母子,我一人怎照顾得来?刚才在赌坊内,申一屏身上的杀气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已不再忠心。”
微风吹过,冷池觉得有些冷,裹紧了他的衣服。
背心似乎有一股凉气,是冷风?
不是,是剑。
冷池身子猛然往前弹出数丈,头不回,两把飞刀激射而出。他不必回头,已知道他的暗器必然没有落空。他的飞刀从未落空,无论对手是何人,绝不会有失。
可他的两把飞刀只杀了两人,其余的人自后攻来。
前面有棵花树,杭州街头本就多树。树枝间却刺出了一道寒光,月光下照耀得冷池心头更寒。左手边的屋顶瓦片忽的四散,里面跳出了三人,他们的身子未停,手中剑已刺向了冷池。
这些都不是高手,只能算好手。
可冷池是高手。他一扬手,身后立时又死去了四人。他既已出手,便丝毫不会留情,他的飞刀有个名字,叫“无情”。他传闻云南曲靖神风山庄有柄“无情剑”,他便想见识见识,毕竟这把剑和他的飞刀同名。他相信,使剑那人与他一样,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如果对方是杀手,定然是天下闻名的杀手。如果对方是侠客,定然是侠义当先的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