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道:“县衙每年都会有一两个老的、受了重伤的捕快退役,每年也都会招一两个新的捕快。咱们这小小县衙,能当上一个捕快已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我们寨子四五代人都没有出过一个在县衙当差的。”
剑心听得一头雾水,继续点头。
王奔道:“去年我去参加捕快选拔的比试,虽然有几斤力气,但武功的确太过低微,输了。今年我想再去试一试。姑娘是名门子弟,虽然你未必身负绝世武功,但想来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武功上的学问。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剑心这才恍然大悟。她虽然不懂山里的猎户能够进入县衙当差是多么荣幸的事,但却知道一个已经初窥武学门径的对武功的确是极为强烈的渴望的。她毫不犹豫,立即点头:“你自己去鲁窟海子需要五日,你说我自己去则要走十五日。你小看我了,你我一同上路,十日到达。之日内,每每歇息我便教你一招。我所学不多,但知道的武功却不少,武当派武功本就杂,剑法却大多只传本门弟子,我不能传你。其他的拳法、腿法、擒拿手法,我能教你的尽量教你。你能学多少,看你的悟性。”
她装作是师父教授徒弟 的模样,内心也隐隐自豪,想着:“待我找到爹爹,一定告诉他,我也收了个徒弟。”忽然间心里一动,道:“你劝服孙大叔,让孙家哥哥也跟我们上路。我教你什么就教他什么。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后,你送他回来,他有不懂的,你要多指点。”
王奔喜不自禁:“这自然不在话下。”他膝下无子,对于寨子里的人而言,生个儿子比赚了十两银子还要值得骄傲。可他却偏偏只有一个女儿,之后媳妇的肚子便再无动静。他平日里就喜欢和孙家少年一起玩耍,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以后要指点少年武功,他自然更加乐意。
三人次日凌晨出发,所用干粮皆由王奔准备,略重的物品也全都由他背着。少年提了一支钢叉,少女空着手。三人离开寨子,少年回头看着寨子,恋恋不舍,但看看群山,眼神坚定,此次终于可以出一趟远门,还和心里喜欢的姑娘一起,和心里崇敬的王奔一起,喜多于忧。这一路翻山越岭,所见皆是美景,所闻皆是趣事。剑心知道的武功当然不少,把能教的全部教给二人,白白多了两个徒弟,她自然也教得十分起劲。
浪子有话说:各位看官,三人路上所闻暂且不提。那鲁窟海子是古时称呼,湖边住着土著居民,有着与众不同的习俗,家族数代人在一处居住,且由家里祖母做主。男性往往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但却乐得潇洒,整日闲逛或去山里猎物,所猎野兽大多在山里就烧烤吃了回家。一家人生活起居皆由家里妇人负责,湖边土地肥沃,种地的也是妇人,所产稻米因土质关系,颜色泛红,用湖里水煮,反而多一分香味。此湖古城鲁窟海子,现称泸沽湖,位于四川省盐源县和云南省宁蒗县交界处,湖边所住摩梭人为世上仅存的母系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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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的镇子不小,湖边一周算下来得有几百户人家。最大的村子叫临水,即挨着湖边之意。临水村的地理位置最好,土地最平坦、最肥沃,因此临水村的村民往往更有钱。他们的房屋都是以木材修成,极其美观,房屋外设几乎相同,有钱的人家房屋大些,穷人家房屋小些。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木材修成的房子才能让子孙后代兴旺。因此地离县衙较远,但人口较多,县衙便在此地设了个临时办事点,派了三个捕头在这里驻扎。为首的姓言,皮肤白得像鬼一样,是县里的副总捕头,据说是下一任的总捕头,也不见他露过武艺,但另外两个对他却服服帖帖。他为人随和,若不论长相,倒是那种十足的大好人。
此刻言捕头正陪几个村里的中年男人喝酒聊天,说的无非是哪家的姑娘长大了,家里开始为她修筑花楼,但凡花楼修成,少女将独自居住,村里的未婚青年也就可以前去谈婚论嫁了。这是村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往下还要传承。言捕头嘻嘻哈哈笑道:“老言我今年四十有二,还未婚配,几位老哥可曾替我留意?”
一个土著汉子立即笑嘻嘻回答:“咱们这里的姑娘只嫁本民族的汉子,言大哥虽是一方捕头,受知县大人重用,小弟却的确是毫无办法啊。还是去县城里寻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吧。”另一个压低了声音:“不过言老哥实在喜欢哪家的姑娘,倒是可以晚上偷偷摸摸去抢了出来,待生米煮成熟饭······”他怪笑几声,不再说话。言捕头哈哈大笑,骂道:“老子好歹是个小小捕头,这些下作伎俩怎么做得出来。”
便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十分急促。这里的居民大多性子慢,天大的事也走得四平八稳,说话也慢慢吞吞,一副火烧眉毛也不急的架势。这人走得这么急,定是言捕头手下的捕快。果然,他手下的捕快王成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哥,出事了。”瞧他脸色难看,又快步奔走,额头冒汗。言捕头知道定是出了性命悠关的大事,脸色一沉,问道:“何事?”王成看看其余二人,知道二人是老相熟了,也不避嫌,说道:“临水村的渔民那卓大叔死了,被人从湖里捞出来。”一个村民吃了一惊,道:“那卓大叔身子还硬朗,怎么会死,他水性虽不说是村里最好的,却也能排到前几名,又怎么会死在水里。天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言捕头知道王成的话未说完,问道:“还有什么?”王成点头道:“是刀伤,出刀极快,一刀毙命。杀人后绑上了石头弃尸湖内,本来应该沉入湖底的,恰好扔在那卓撒下的渔网中。其余几个渔民前去收网,把他拉了上来。”
言捕头已起身穿上外套,将架子上的刀握在手里,正色道:“是外乡人做的。本地人清楚每一幅渔网的位置,不会大意到杀了人丢尸在网内。”他冲两个居民:“快去转告村长,尽快统计湖边几个村子最近几天借宿的陌生人。不要伸张,否则你们会有性命危险。”略一沉吟,道:“要快。”二人不敢懈怠,湖边居民世世代代相安无事,即便有陌生人来也是来此游玩的读书人,很少有懂武功的陌生人,更不会出现命案了。他们快步奔出。言捕头问道:“王辅是不是看着尸体?”王成点头:“我俩出去闲逛,便听见湖边嘈杂声,了解了事情,他留下,我来找你。”
言捕头快步在前,一面走一面吩咐:“你们二人跟我习武已经多年,正愁无人练招,这次有人送上门来,是大好的机会。但千万要小心谨慎,可不要因此丢了性命。”
王成举刀抱拳:“是。”言捕头多年前从外地到此,先在山上隐居,随后帮县里抓了几个大盗,受知县大人赏识,亲自去请他下山。之后他便一直在县衙做事,因武功高强,很多捕快都抢着要拜师,他却千挑万选,选了王成王辅兄弟做徒弟。因此兄弟二人对言捕头死心塌地,学武也认真严苛,虽短短几年,二人的武功其实已经有所成就。
鲁窟海子风景怡人,湖中有小岛,是青年男女经常幽会之地。湖边有一处半岛,半岛尾部便在湖中央,能在此买地修房的都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那卓大叔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家里母亲健在,是一大家子的主事。那卓大叔年轻时在县衙当差,是村子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一死,半岛上的居民便都急了。家里老母亲更是带了人亲自来湖边守着尸体。看到言捕头二人奔来,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言捕头,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和我家那卓结了仇,非要杀人才能甘心。这仇一定要报啊。”她的家族势力在半岛上最大,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的汉子,俱是她的孙辈,更有几个妇人,哭天吼地,声音传出老远。